上桥菜穗子《兽之奏者》：让不同想法的人和睦相处(海飞)

上桥菜穗子，1962年生于东京，日本作家，文化人类学者。2014年获得国际安徒生奖。

　　2014年3月15日至3月16日，国际安徒生奖评审委员会在德国慕尼黑国际青少年图书馆评选出了2014年安徒生文学奖得主。花落东瀛，日本 儿童文学作家、文化人类学博士上桥菜穗子女士荣获了这一被誉为“小诺贝尔文学奖”的儿童文学大奖。上桥菜穗子女士，是继儿童诗诗人窗满雄先生1994年荣 获安徒生文学奖之后的第二位日本获奖作家。

　　消息传来，在为日本朋友和日本同行感到高兴并表示祝贺的同时，也努力地为中国的儿童文学创作和儿童文学作家鼓劲。在我有幸担任国际儿童读物联盟 中国分会主席的17年间，恰逢中国儿童文学创作繁荣发展，进入了前所未有的“黄金时代”。我曾经多次以中国分会主席的名义向国际儿童读物联盟推荐中国作家 参评安徒生文学奖。虽然曹文轩、秦文君、张之路、刘先平等都先后获得了安徒生文学奖提名奖，吴带生、陶文杰等获得了安徒生插图画奖提名奖，但与正式奖都擦 肩而过。于我而言，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深深的遗憾。

　　上桥菜穗子获奖后，国际安徒生奖评审委员会的朋友和日本朋友都与我有过交流和沟通，朋友们对上桥菜穗子评价很高，并都不约而同地强调了她是文化人类学研究者，强调了她有着自己的与众不同的儿童文学“异世界”。

　　上桥菜穗子，1962年生于东京，日本立教大学文化人类学博士，研究方向是澳大利亚土著，现为川村学园女子大学民族学教授。上桥菜穗子的第一部 幻想小说《神圣之树》，出版于1989年。1991年，凭借第二部作品《神啊，在月之森里睡吧》，荣获JAMC新人作家奖。1996年，出版了《精灵守护 者》系列第一辑，获得了野间儿童文学奖和日本产经儿童出版文化奖，之后，“守护者”系列在日本畅销200万册，并被改编成动画片、漫画和广播剧，翻译成英 文、中文、法文、西班牙文、葡萄牙文、意大利文等多国文字出版。《兽之奏者》，是上桥菜穗子最新奇幻小说系列，一经推出便被翻译为中、英、德、韩、泰、 法、瑞典等多种文字版本，改编成动画片和漫画，曾经被日本《书的杂志》评为娱乐小说第一名，被日本最具影响力的读书杂志《达文西》称为“绝对不能错过的白 金之书”。上桥菜穗子几乎囊括了日本各项文学大奖，位列日本三大奇幻女作家之首，成为日本屈指可数的文学界、评论界叫好，读者、市场也叫好的作家之一。中 日两国一衣带水，儿童文学交流频繁。有意思的是，上桥菜穗子尚未在国际上“蹿红”时，中国少年儿童新闻出版总社就引进出版了她的《精灵守护者》系列，而在 引进出版《兽之奏者》系列的过程中，上桥菜穗子获得了安徒生文学奖。有“先见之明”的中少总社，毫无疑义地成了最贴近“新科”安徒生文学奖得主和作品的出 版社。

　　《兽之奏者》系列，由《斗蛇》《王兽》《探求》《完结》《刹那(外传)》5册组成。

　　正如2014年国际安徒生奖评委会主席玛利亚·耶稣·基尔女士所说的，“上桥菜穗子的故事充满想象力、文化韵味和一种由繁杂的过程和形式带来的美感。她的文学主体源自日本古代神话和深深根植于人类现实的科幻故事。”

　　不得不承认，也不得不佩服，上桥菜穗子是一个天才的文学幻想家。《兽之奏者》给了读者一个充满奇幻的文学“异世界”。“斗蛇”，是罗刹神王国的 大公专门用来作战的猛兽，是国家之宝。斗蛇是一种污秽的动物，有着庞大的身躯和镰刀一样锋利的大嘴，身躯表面巨大鳞片上沾满了散发着类似麝香味的黏液，能 在水中自由地高速地游动。负责照顾斗蛇的人，被称为“斗蛇众”，聚居在“斗蛇村”里。骑在斗蛇背上、紧紧抓住斗蛇犄角、操控斗蛇作战的战士，叫“斗蛇骑 士”。“王兽”，是有着美丽的银白色羽毛、翱翔天空、所向无敌、稀少珍贵的“圣兽”，是斗蛇的死敌，是惟一能够吞噬斗蛇的高贵的动物，是罗刹神王国真王至 高无上的“王权”的象征。女主人公艾琳，拥有古老而又神秘的“雾民”血统，拥有一双绿色而又忧郁的眼睛，从小与在斗蛇村里担任兽医的母亲相依为命。因斗蛇 中最具战斗力的斗蛇“牙”不明不白地全数死亡，艾琳的母亲被处以让野生斗蛇生吞的极刑。丧母之痛成了艾琳的终身之痛。沦为孤儿的艾琳，被好心的养蜂人约翰 收留。艾琳在养父约翰叔叔悬崖历险的抢险中目睹了野生王兽的英姿，“艾琳忘记了闭眼，忘记了呼吸，专注地看着从自己头上飞过的野兽”，“艾琳的目光无法从 那令人敬畏的神明一般美丽的野兽身上移开”。在经历了千难万险和刻苦努力后，艾琳从卡扎鲁姆王兽保护场的学生变成了教导师，变成了一名能用竖琴之音操控王 兽、决定战争胜负、决定国家命运的“兽之奏者”。

　　在这个奇幻的“异世界”里，接下来的故事风起云涌、扑朔迷离、惊心动魄、波澜壮阔。卡扎鲁姆王兽场成功地实现了野生王兽和场养王兽的空中交合， 养育出了小王兽；艾琳操控王兽粉碎了一次对出巡真王的袭击，战斗场面惨烈；新真王和新大公为了罗刹神王国的安定，结亲联姻；艾琳与真王护卫队“坚盾”成员 “神速伊阿鲁”结为夫妻，有了可爱的儿子杰西，伊阿鲁为了艾琳成了“斗蛇骑士”；艾琳通过努力，破解了斗蛇“牙”大量死亡之谜，破解了“雾民”之谜；在异 国拉扎人发起的争夺商埠城镇阿玛苏尔的战争中，艾琳为了不让王兽和斗蛇混战产生的毒雾伤及无辜百姓，毅然决然地吹响了让王兽和斗蛇瞬间僵直、粉身碎骨的无 音笛，以自己的生命，关闭了“通往灾难的大门”，“切断了恐慌的链条，拯救了阿玛苏尔城的居民”，“斗蛇的哀歌停了”，“王兽得到了解放”；艾琳的遗体， 以及艾琳养育过的王兽们的遗体，都安眠在了王兽保护场的草地上；22年后，重新做了木匠的原“斗蛇骑士”伊阿鲁的遗体也安眠在了艾琳身边，两棵与艾琳同名 的野苹果树相依相偎，儿子杰西成了真正的兽医学校的教导师……

　　上桥菜穗子在国际安徒生奖获奖新闻发布会上曾经说过：“跟‘人’相比，我更想表现‘人们’生活在世界里这件事。我想表现在世界上有各种各样价值 观的人。我创作的异世界幻想小说对日本人来说也是异世界。因此，我努力写让读者能够自然领会的这种世界。”上桥菜穗子“营造”的《兽之奏者》的“异世 界”，有着上桥菜穗子独特的文学特质和独特的价值追求。

　　《兽之奏者》具有强大的文学冲击力，是一部兼容东西方奇幻文学特质、标新立异、攀登奇幻文学新高度的优秀作品。《兽之奏者》，从文本的故事内 容、情节结构、场景处理、人物设计、心理刻画，到文本的整体架构和细节描绘，都彰显着奇幻的文学魔力，彰显着独特的文学色彩，彰显着普世的文学价值。《兽 之奏者》呈现的故事，是匪夷所思的，是超凡脱俗的，是志怪奔突的，既有浓浓的东方神话特别是日本神话的影子，又有深深的西方乃至全球魔幻文学的痕迹。《兽 之奏者》所有人物的名字、称号、职业，如艾琳、索咏、乔恩、艾萨尔、哈米娅，真王、大公、“坚盾”、“秽血”、骑士、教导师等，大都是非日本化的，但这些 人物的脾气、秉性、本质却透着浓重的日本味，执著、坚韧、勇于牺牲。《兽之奏者》对王室争斗、种族冲突、国家战争的描绘大开大合、淋漓尽致、入木三分，有 惊天阴谋、有血腥屠杀，既云里雾里、神秘莫测，又面目一新、振聋发聩。特别是对斗蛇、王兽这些独创的、别具一格的“战争机器”的描述，对斗蛇残忍吞噬生 灵、王兽撕裂涂炭斗蛇的描述，更是令人惊悚、令人惊恐。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兽之奏者》让人始终绷紧着阅读神经，始终旺盛着阅读欲望。

　　《兽之奏者》奇幻中折射现实，“异世界”中透视真世界，是一部充满人文关怀、洋溢着善与爱的优秀作品。对于身为文化人类学博士的儿童文学作家， 日本朋友中西文纪子曾经这样评论过上桥菜穗子：“她有一种忠实面对人类整个存在的愿望，以丰富细腻的同情心与澳大利亚原住民相处，在这过程中产生的思考和 灵感，经过提炼，融入故事中。”正是这种文化底蕴和生活体验，在《兽之奏者》的“异世界”里，人与自然、人与野兽、人与人、种族与种族、国家与国家之间， 洋溢着令人动容的善与爱。上桥菜穗子在《斗蛇》中，用了大量篇幅描写养蜂场的蜜蜂，并为此专门向藤原养蜂场的专业人士请教。她满怀感慨地写道：“蜜蜂无论 如何也赶不上人类的技艺，但它制作的蜂巢精巧别致，让人叹为观止。自然界的动物，都各有奇异的技能，构筑了充满生机的世界。”《兽之奏者》中，艾琳对斗蛇 “牙”不明死因的探究，与王兽里兰同住一舍，坚决反对给斗蛇、王兽喂食能增强战斗力、减弱生育力的特滋水，坚决反对使用能使斗蛇、王兽瞬间僵直的无音笛来 驯服、操控动物，尊重自然、学会用竖琴之音与王兽对话，实现人与野兽的沟通。《兽之奏者》反复再现了艾琳母亲索咏为救女儿毅然赴死的惨烈情景，同时，浓墨 重彩地描绘了艾琳为使儿子杰西不再重蹈父辈祖辈覆辙，为使王兽、斗蛇不再相残，为使罗刹神王国与拉扎不再战争而慷慨赴死的亲情大爱，用艾琳之死把全书推向 了文学的高潮。惨烈过后是和平。巨大的反差，体现了上桥菜穗子文学作品要“描写那些拥有不同背景的人们如何跨越彼此之间界线”的价值追求。

　　从文学本质上看，上桥菜穗子的《兽之奏者》也是一部真真正正的从“异世界”来透视现实真世界的“反战小说”。日本，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发动过 侵华战争、太平洋战争的国家，是一个曾经给亿万亚洲人民、乃至世界人民带来过巨大灾难的国家，同时，也是给日本人民自身带来过灭顶之灾的国家。“世界上有 各种各样的人，怀着不同的想法过着日子，如何才能和睦相处？我总是心怀这样的想法写故事。”日本的文化人类学研究者、儿童文学作家上桥菜穗子，用文学告诉 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