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忘丝绸之路上的文学(曾大兴)

　　在今年的世界遗产大会上，由中国、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三国联合申报的丝绸之路“长安—天山廊道路网”正式成为世界文化遗产。除了我们常说的“丝绸之路经济带”，丝绸之路上还有一个相当丰富的“文学景观带”。

　　何为文学景观？这是一个文学地理学上的概念，即与文学关系密切的景观，它们是景观的一种，但是比普通的景观多了一份文学色彩与内涵。丝绸之路全长约8700公里，横跨欧亚大陆，共有33处申遗点，其中22处在中国境内。这22处申遗点都是著名的文化景观(包括考古遗迹和古建筑)，其中，有11处就是文学景观：汉魏洛阳城遗址、隋唐洛阳城定鼎门遗址、崤函古道石壕段遗址、汉长安城未央宫遗址、唐长安城大明宫遗址、大雁塔、麦积山石窟、玉门关遗址、高昌故城、交河故城和北庭故城遗址。这每一处遗址都在文学宝库里留下了独特的文学元素。

　　实际上，丝绸之路的文学景观不止于此。仅在中国境内的丝绸之路，著名的文学景观至少有30余处。其中，大家耳熟能详的泾川县安定城楼、成县杜甫草堂、麦积山、凉州城、焉支山、祁连山、酒泉、嘉峪关、阳关、玉门关、敦煌等，都在甘肃境内。而岑参边塞诗所写的轮台(北庭故城遗址)、吴承恩在《西游记》中所写的火焰山、王昌龄等人多次写到的楼兰古城遗址等，则都在新疆境内。我曾经统计过，中国境内的著名文学景观至少有158处，其中30余处分布在丝绸之路上，占总数的19%。

　　丝绸之路上的文学景观不是单一的，它们由东向西，迤逦延伸，构成了一个文学景观带，或者说是一个文学遗产廊道。除了中国境内的丝绸之路有大量的文学景观，在哈萨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境内也有许多。

　　文学景观的魅力是巨大的，它的魅力源于文学。汉唐时巍峨壮观的阳关和玉门关，在今天看来不过是风蚀雨剥之后并不起眼的一堆黄土，但是人们仍然不远千里万里地来朝拜它们，原因就在于王维的“西出阳关无故人”与王之涣的“春风不度玉门关”等文学名句，激发了人们丰富的历史与地理的想象。如果没有这些经典名句的吸引，没有一份因文学而时时鼓荡的文化情怀，谁会冲风冒雪或顶着烈日骄阳，跋山涉水舟车劳顿地来到这荒凉的一隅？

　　文学景观在地理上依托于自然与人文，但是它的文化意义和审美价值，多由文学家和千千万万的文学欣赏者、旅游者所赋予。从“葡萄美酒夜光杯”到“铁马冰河入梦来”，从“不破楼兰终不还”到“胡琴琵琶与羌笛”，不一样的生活经历、文化积累，不一样的价值观念和审美取向，甚至不一样的观赏时间和角度，都会赋予景观以不同的意义，因此文学景观的内涵非常丰富。从某种意义上讲，文学景观是人类文化的记忆库。你说阳关，我也说阳关。阳关是军士们日夜把守的要塞，是信使们更换马匹的驿站，是商人们打尖歇脚的旅店，是游子们瞭望故乡的危楼，是思妇们怀念亲人的坐标，是诗人们抒情言志的意象，是后人追寻历史的符号……阳关累积了太多的历史记忆与文化想象，当人们有了闲暇，就要来看看它，来看看自己心中的阳关。

　　文学景观的潜在价值是巨大的。有关方面在讨论和制定“丝绸之路经济带”发展规划时，应充分考虑“丝绸之路文学景观带”的价值。正是在这个问题上，新兴的文学地理学可以发挥其独特作用，这个作用不是单纯的经济学或地理学所能取代的，它可以更好地挖掘、研究和彰显丝绸之路的文学文化意义，这对于更好地保护、善用珍贵的文学与文化遗产，对于提高整个“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开发和建设水平，无疑具有重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