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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淑敏:关照灵魂的文学天使[上](张晴)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8月20日14:28 来源:消费日报 张晴

  幸福一定存在于精神世界里,跟文化有关,跟情怀有关,跟成长有关,说到底幸福是长久的有意义的快乐,是灵魂的成就,而非金钱的功劳。  

  ──毕淑敏

  知道毕淑敏,是从读她的散文开始的。

  认识毕淑敏本人,是在1995年春天。

  一直都想写写毕淑敏,但因为喜欢她的人和写她的人太多了,多得把我挤出去了。当然,我自己也是一个不喜欢凑热闹的人,所以,我更愿意以欣赏的姿态,站在一边做一个忠实的旁观者和读者。

  时间跑得好快,不曾想,从认识毕淑敏至今已经十多年了。关于毕淑敏的记忆,在岁月的长河中不仅没有淡远,反而愈来愈显得清晰和珍贵,落笔的冲动一次次撞击着我的心,我想肯定是到时候了,对一个作者而言,这是一种十分庆幸且值得去把握的天赐的灵感,于是为此文,以释我心。

  爱上毕氏散文

  《素面朝天》是我年轻时读的毕淑敏的第一篇散文,它发表在让我十分喜欢且引以为荣的家乡刊物——《读者》杂志上。

  这篇散文,以朴素的标题和独特的文风深深吸引了我,毕淑敏,一个很普通的名字也因此在我心中留下了印迹。

  读完《素面朝天》,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我的梅表姐。

  虽然在大街上见到的浓妆艳抹的面孔很多,但我的梅表姐十分隆重的妆容,始终让我耿耿于怀。她耕耘自己的脸面每天所花费的精力和时间,以及浪费的水和购买各种化妆品所耗的不菲的金钱,在让我震惊的同时,更让我困惑不已。

  其实,除去妆容,我那梅表姐,无论身材还是长相,真得很漂亮,她酷似曾经很红的电影明星龚雪。但是,她却不能很好的确认自己,非要在出门前一遍又一遍抹上厚厚的如面具一样的脂粉,本来美丽的大眼睛,被她隆重地描过来画过去,直至变成两个黑色的大洞才肯罢手,嘴唇更是涂得又红又大又厚,如刚刚吃了人血馒头似的吓人。我也曾多次劝她:别那么和自己年轻的脸庞过不去,再好的肤质也经不起你这样的折腾。但是我的话,人微言轻,丝毫没有说服力。

  读完《素面朝天》,我觉得毕淑敏真是说出了我一直想对梅表姐说却又说不出来的肺腑之言,于是拿着《读者》杂志直奔梅表姐的单位。

  梅表姐是兰州某影院的售票员,我站在窗口说声:“买一张票。”就把已经翻到《素面朝天》那一页的杂志从窗口塞了进去。表姐很惊异地把脸贴近拱形小窗口向外望,我感觉她的眼睛实在像两个黑窟窿,除了吓人,一点也看不出来她自己认为的美。

  看见是我,表姐咧嘴笑了,那是一个血红血红的很要人命的笑容,幸亏我已经看习惯了,否则真的会让人心惊肉跳的。她招呼我进去后,我指着《素面朝天》的文章直截了当地对她说:

  “表姐,这是一篇专门写给你的特别好的文章,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看看!”

  当面忠言逆耳的话,许多人都不愿听,也听不进去,但发表在报纸杂志上、 登载在书本上的文章及言论, 绝大多数人都会特别认可且信服的。

  我的表姐也不例外,她读了毕淑敏的《素面朝天》后,觉得那文章真的是写给她看的,当晚她和我睡在一起,就那篇文章讨论了大半夜。第二天,沐浴后的表姐竟然真的素面朝天了。她那被重脂浓粉覆盖很久的脸面,终于见到了阳光,自然柔和的肤色在阳光下泛着充满生气的光泽。她穿了一件雪白的连衣长裙,风吹裙动,婀娜飘逸,那一刻,她美得令人羡慕。我禁不住在一旁发出由衷的赞叹,大院里同住的邻居们也对她突然清纯自然的模样刮目相看。

  表姐的妈妈也就是我的姨娘,一直很看不惯梅表姐十分夸张的化妆,无数次的痛斥,表姐都当成耳旁风,姨娘早已懒得看她也懒得说她了。那天,姨娘终于看着表姐说了一句话:

  “哟,今天是怎么了,妖怪变成仙女了!”

  梅表姐“素面朝天”后,找回的自信要比她重彩浓妆时多得多。

  之后, 那本登有 《素面朝天》 文章的 《读者》 杂志一直放在表姐的床头,表姐偶尔也还会化化妆,但也只是化一点清雅的淡妆。我再也没有看见过她像从前一样把自己搞得特别低级、庸俗甚至“脏兮兮”的样子。

  窃以为,对一个作家来说,一篇文章能够让一个人在某些不良行为或恶习上有重大改变,那么,这篇文章的文化力量就是巨大的,而写这文章的作家当然也就是成功的作家。

  从《素面朝天》穿针引线,我的目光开始在各种报刊杂志上注意搜寻毕淑敏的名字及其散文。 《婚姻鞋》 《紫色人形》 《提醒幸福》等诸多经典散文更是让我目光留恋。她的散文,把日常生活中极为平常细小的事物作为审美客体,把似乎人人都要经历的事情写得妙趣横生,雅致而又充满哲理。她叙述亲情、家庭、婚姻、孩子、女人等,也是一样的琐细,但她在这种琐细中总能擅发出不同于一般人的感受与触动。读她的散文,你会心地微笑,你会因她的灵气和机智,情感和理性的融合与升华,获得一种心灵上的共鸣,更能感受到流露在她字里行间的爱与温馨。她的文风也是素面朝天、 自然朴实、 明澈见底的, 很有一种 “平淡而山高水深”的超然境界。让人感到,读她的散文,心灵会有快感,精神会有领略美妙的享受。

  毕淑敏的散文,最主要的迷人之处,是感染和净化心灵,这也正是被喻为“中国人的心灵读本”的《读者》杂志看中并选择毕淑敏为签约作家的原因。

  于我而言,一根筋的爱好文学、喜欢写散文,都与毕淑敏的影响、启发和引领有非常直接的关系。

  初识毕大姐

  几年以后,我离开甘肃,漂在北京。

  初识毕淑敏,是我的第一本散文集出版之前。在鲁迅文学院何镇邦教授地介绍下,毕淑敏爽快地答应为我的散文集《黑白梦幻》写序。

  那是初春的一个下午,我去拜见毕淑敏。在北京市交通导游图的一路指引下,终于站在当时位于中国有色金属总公司七层毕淑敏办公室的门口时,我脑子里想着早已成形的关于作家的神圣、严肃与高高在上,心里感到很紧张。同时,又有一股逆反的劲儿直往脑门上冒:作家也是人,我不要怕!

  犹豫半天,终于上前敲开了门。

  一张慈眉善目的脸庞出现在我眼前,要不是她笑容和煦地说:“你好, 我是毕淑敏!” 我绝对以为找错人了。 她的模样与我想象的大相径庭,让我一下子感到很不好意思。从开始到结束,她一直都微笑着,满脸的亲和力如磁场一样将我吸引。

  她说话不紧不慢,语调和缓悠长,声音轻柔,带着一种娓娓诉说的味道,很快就消除了我的拘谨,不知不觉地跟她谈了许多。与她交谈,我感觉就像在圣母面前祷告一样,很放松,心里没有任何障碍。同时感到她微笑地望着你仔细倾听你说话的样子,又很像一位关心人体贴人的邻家大姐。于是,聊着聊着,我突然忍不住傻傻冒出一句:

  “我还是别叫您毕老师了,叫您毕大姐好么?”她会意而温馨地笑笑,爽快地点头答应了。

  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叫她毕大姐,而她也毫不含糊地把大姐般的温暖带给我。

  清醒的女孩

  初见毕大姐的一周以后,毕大姐打电话过来,说给我的序文已经写好让我去拿。

  我真的没想到,她的序文竟然写得那么快,因为我知道作为名人的她,很忙很忙,尤其像我这样一个很不起眼的、从甘肃偏远小县城到北京来奋斗的文学小青年,她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那参差不齐的十多万字的文稿,她竟然看得那么仔细,就连标点与错别字都帮我改了不少,我在深深钦佩她做事的认真与严谨之时,一股无法说出的温暖荡漾在心中。

  我很喜欢毕大姐写给我序文的标题叫《清醒的女孩》,其中就文学而言,她写了一段很精辟的话:

  “文学自然可以哭泣,但那眼泪需不止属于你自己,必得有能引起众人共鸣的激情。文学自己应该特殊,但什么是真正的特殊,可要有清醒的意识。那就是为你独有的一份对人世间的把握,借助了祖宗遗留给我们的古老工具——语言,优美清晰地表达出来,以传递心灵的感应……”

  在序文中,她给予了我许多的肯定、鼓励及希望,这无疑给我喜欢文学注入了坚定的信念,我也希望自己能够在这份信念中,保持清醒的意识,真正做一个清醒的人,不至于在浮躁的时代中盲目跋涉从而轻易将自己迷失。

  拿回来序文后的一段时间,没有再去见毕大姐,因为不愿在她忙中添忙。

  一日,我收到毕大姐寄来的邮件,打开是两份《北京青年报》。正感到纳闷呢,突然在报纸专栏版的最醒目位置,看见了《清醒的女孩》一文。原来,她把给我写的序文发表在了《北京青年报》上。这真是我没有想到的事,打电话过去向她致谢,她说不用客气,只希望我能好好读书,慢慢来,不要着急,坚持写东西,好好努力。她声音亲切、温婉、圆润,依然让人能够听到她的微笑。那微笑的声音,让人心里倍感温暖,而那温暖,又带着一种对一个人的成长来说十分珍贵的激励与鼓舞。

  后来,更温暖的是,那篇发表在《北京青年报》上的序文,让一位正在北京探亲的扎伊尔国王的助理在无意间看到了。那位国王助理名叫钟璞,是甘肃兰州人。他读了文章后,通过《北京青年报》找到毕大姐,说要在经济及环境方面给予我很大的帮助。当时正好我回了甘肃老家,毕大姐很热心地到处打电话找我。后来终于联系上了,毕大姐给我留下了那个扎伊尔国王助理的电话与名字,再三叮嘱我尽快与国王助理取得联系。

  此事让我非常感动,那份感动让我珍藏多年至今。虽然最终因为我个人怕给别人添麻烦,甚至觉得那是一件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的事而没有和那个好心人联系,但那个人的电话与名字并没有因为我的电话本换了一个又一个而被遗失,我感到我一直保存到现在的那个名字与电话,已经完全超越了仅仅是名字与电话的意义。它们犹如包裹在我心盒里的一个轻易不肯打开的贵重物件。每当我看到或想到它们,我的内心就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在这个世界上曾经有一个人那么想帮助我。而为这帮助牵线搭桥的人,就是毕大姐,我亲切的毕大姐,于是心底又涌出一股宏厚的幸福与温暖。

  那温暖与幸福、柔软而美好,正如毕大姐在《提醒幸福》中描写的温暖与幸福一样,既朴素又亲切,不知不觉让人心里会变得暖洋洋、亮光光。

  后来, 毕大姐把 《清醒的女孩》 一文, 收编到了她新出版的随笔集 《走出白衣》中。这使我柔软的感觉,以及她带给我的温暖和幸福,便在那白纸黑字中朴素而华丽地定格。

  温暖毕淑敏

  推荐我加入中国作家协会

  2008 年,我在爱好文学的道路上跌跌撞撞跋涉十余年之后,为了给自己一个确认,我申请加入中国作家协会,毕淑敏成为推荐我入会的三位介绍人之一,另两位是鲁迅文学院教授、文学评论家何镇邦和实力派青年作家邱华栋。

  在填入会申请表时,我打电话给毕淑敏,希望她当我的推荐人,毕淑敏二话没说就欣然答应了,接着她查看了一下日程表后,定了时间让我把申请表送过去,挂电话前,她口吻歉意地说: “不好意思,我太忙了,就辛苦你跑一趟吧!”

  那天见到的毕淑敏,气色非常好,红润而有光泽的脸庞,带着那种我十分熟悉的、和煦暖人的微笑。她上前用手轻抚一下我的脸颊问:“最近怎么样啊?小张晴。申请表呢?”她很快就为我填完了申请表,并说:“这是件好事,也该到时候了,只要坚持,慢慢地,就会一步一步走出来。”说着,她又伸出手,轻抚一下我的脸颊,微笑着说:“好样儿的,继续坚持,好好努力哦 !” “坚持” “好好努力”,是毕大姐对我说过的频率最高的话,它是一种力量,更是一种温暖。

  王蒙曾说:毕淑敏太良善,看年过半百的毕淑敏谈笑风生,也许你会诧异,几十年的风雨经历似乎都没有在她的心里留下痕迹。即便是在她作品的一些悲剧情节里,你也可以读到温暖。

  温暖,是心灵的维生素,当它在滋养你的时候,你会真切地感觉到生命的健康与富足。

  爱好文学,就是爱上了一种魔法,一旦你真正中了它的魔法,你就很难逃脱,无论你在文字的海洋里跋涉得多么孤独、多么辛苦,无论你是否创作出了令自己满意的作品,这一切,就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创作本身, 就像一道美丽的风景伴随着你的生命, 让你为之痴狂, 为之着迷。

  尤其是在这痴狂与着迷中,还有愿意帮助你的人,不断地带给你一束又一束的温暖。

  真的很感谢毕大姐多年来给予我的鼓励和心灵温暖,她的温度,一如她韵味绵长、隽永的散文,又如她在逢年过节时发来的祝福短信,让人领略亲切、信任和捎着安抚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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