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名将书青史(李相银)

　　对作家而言，历史小说写作是件冒险的事情，尤其是写著名历史人物。一是耗时费心，二是易引起争论。从姚雪垠的《李自成》、二月河的《雍正皇帝》到熊召政的《张居正》、唐浩明的《曾国藩》等，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在史实上不存在任何异议的历史小说，故而许多作家都慎写历史题材小说。在此之前，辛易主要写作现实题材，常年在机关工作，使之在驾驭官场题材、经济题材时得心应手。这次写作历史题材，而且一出手就是长篇，显示出辛易相当扎实的历史书写功力与对把脉清代淮安文化的高度自觉。

　　就我个人的阅读经验来说，历史人物中，文官易写，武将难写，一因武将不擅舞文弄墨，留下的资料难觅；二因作家缺乏武将的生活与心理体验。关天培生平资料甚少，创作艰难可想而知。辛易却迎难而上，创作出42万字的皇皇巨著，令人不得不钦佩其丰富的文学想象力与宏阔的历史叙事能力。关天培乃民族英雄，正义凛然，没有故事可以新编，也不太适宜戏说。辛易对英雄人物有崇拜之情，对历史亦有敬畏之心，故而以对待正史的态度进入小说，以民间历史的叙事手法塑造英雄人物形象。

　　《关天培》 一方面续接了中国现代历史小说中从《李自成》到《曾国藩》 的偏重正史的书写传统，另一方面则弥补了中国现代历史小说中武将书写的不足。小说后15章主要写45岁至为国捐躯的关天培，这一阶段人物的主要事迹《清史稿》虽有记载，却极为有简略。作者的叙述也并非做简单的历史拼图，而是借助文学虚构的权力，直接进入19世纪中期的中国历史图景，细腻再现道光年间君臣与同僚之间的活动细节，以及中华帝国历史上首次遭遇西方海上强国进犯时的危机。关天培的个人命运也由此与庞大而下沉中的帝国命运紧密相连，小说则因此从个人成长史过渡到大清帝国之兴衰存亡史的书写。中西文化与政治的激烈对抗促成了民族英雄的诞生，然而不可逆转的失败已注定关天培只能做一位悲剧英雄，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其结局固然悲壮，却也凄怆。小说中关天培智退英商、虎门禁烟、川鼻海战、虎门炮战等情节，进一步强化了民众认知中孝亲爱民、忠肝义胆的英雄形象。

　　关天培是淮安人，而淮安是一座有着丰富文化内涵与历史故事的城市。《金瓶梅》《儒林外史》《醒世恒言》都曾提到过历史上淮安所处的运河枢纽地位与明清时期淮安“南船北马”的特殊交通现象。令人遗憾的是，这么多年来，淮安的历史文化始终缺乏有力的文学表现。作为一部呈现淮安文化的小说，《关天培》自然会令人想到“淮安文学”这一概念。我向来主张淮安文学应包括“淮安的文学”与“文学的淮安”两个维度。从汉赋大家枚乘父子、唐代诗人赵嘏到明清小说家吴承恩、刘鹗，历代文人逐渐构建了淮安的文学史。不过，能将两个维度结合起来的作家并不多。因此，我很高兴在辛易的小说《关天培》中看到了两个维度的同时呈现，这正是我所期待的淮安文学。

　　(《关天培》辛易／著，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