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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开春散文集《虫虫》:与虫儿的对话(陆敏洁)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8月13日09:50 来源:中国作家网 陆敏洁

  《虫虫》是一本关于昆虫的散文集。古往今来,记叙昆虫的文字自然不少,不过如作者这般集中地记叙生活中的昆虫的却是少见。更不用说作者谐趣的语言与真实经历的书写,拉近了与小读者之间的距离,让现今的孩子们感受到他们所不曾经历的别致的娱乐,乃至人生的思考。

  作者所书写的都是他童年时的“玩伴”,有我们熟知的蝉、蜻蜓、苍蝇、金龟子、蝴蝶,也有我们现在小孩从来没听说过的放屁虫、西瓜虫、偷油婆、露 猴子、花大姐……“如果,你在乡间一条僻静的小径上,或是一个废弃了的场院旁,看见一个撅着屁股、哈着腰的孩子,面朝黄土背朝天,那么,请你别去惊动他, 因为,他很有可能正在和他亲密的伙伴——虫儿——对话。”

  是的,对话,与虫儿的对话,与自然的对话。毕飞宇在《苏北少年“堂吉诃德”》中也说过:“如果你的启蒙老师是大自然,你的一生都将幸运。”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生活,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成长资源” ,现在的孩子,或许觉得陌生,而这也正是这本书的意义所在,“算是送给现在和未来的孩子们的一份礼物” 。不仅仅是昆虫知识的生动的讲述,更有作者亲身经历的与昆虫之间趣事的点点滴滴。各种捕捉昆虫的技巧,各种拿昆虫逗趣的玩法,是那么机巧与有趣,丝毫不亚 于如今的电动玩具;各种大人讲述或乡间流传的关于昆虫的轶事,虽然略显恐怖和悚然,但对于孩子,何尝不是一种新鲜与刺激。而现在的孩子,缺少的正是民间文 化的滋养与浸化。

  作者记叙的与昆虫玩耍的事情有些虽然不失残忍,但总是有趣而新鲜,比如让推磨虫“推磨”,让放屁虫“放屁”,让磕头虫“磕头”……这些事情,是 作者那一辈人的共同记忆,而如今的孩子却茫然不知,更无法享受到其中回味无穷的乐趣。这种乐趣,正如作者在文中所言,是“乡村少年才有的快乐”,与电视节 目、网络游戏绝不在相同的精神层面上,其中富有的新鲜生命的灵动与自然的奇异,如今再也难寻。这种失却带来的惋惜,或许,作者生动的笔致,能让孩子们弥补 些许吧。

  作者形容昆虫的语言新鲜而灵动,让人对昆虫不觉厌恶,反倒对这些平常听之悚然的虫类兴致盎然。比如,在描写蚂蝗这种吸血甚至致人命的昆虫时,作 者写到:“像一片枯黄的柳叶,在水中随波逐浪,蚂蝗在清亮的水中,跳着它曼妙的舞蹈。”多么富有美感!读过去,仿佛眼前出现的是一位正翩舞的窈窕淑女,而 不是吸血狂魔。描写螳螂这类有谋杀“亲夫”嫌疑的昆虫时,作者更是将之形容为“美人”:

  一张三角形的小小的脸,通过一根细细长长的脖子连接到身体上,优雅地四下观望;淡紫色轻纱般的薄翼收拢在淡绿色的外衣下,如美人长裙般飘逸潇洒;一双前腿像人的双臂抱拢体前,伸向天空,让人感觉像是在祈祷什么。

  作者描写昆虫,在行文中除了有关于这类昆虫的外形及特性的活泼诙谐的描述,更在其中融通了文学知识。如在记叙萤火虫时,作者写到:

  《红楼梦》里也提到萤火虫,大观园里有人用“萤”打一字,众人猜了半日,宝琴问:“不知可是花草的‘花’字?”众人不服:“萤与花何干?”黛玉笑道:“妙得很!萤可不是草化的。”曹老先生用这个来说明“腐草化萤”,也着实有趣。

  再如,记叙蜉蝣时,“知道‘一夜老’就是蜉蝣,是在学了那篇著名的《前赤壁赋》之后……所以李时珍在介绍这种昆虫的时候,才用到了一个词语叫做‘朝生暮死’,后来还成了成语”。

  书中还有许多只属于孩童的让人哑然失笑的想法。比如,写到槐树上的吊死鬼时,“我想象不出它不在树上啃那绿绿的树叶却要挂在半空干什么,莫非它 也是怕热,要在半空吹吹风凉快凉快?”写到磕头虫时,“在时庄孩子们的心中,磕头虫属于最没有气节的一种小虫子……我们怀疑,磕头虫的前身一定是那叛徒, 要不,膝盖会那么软?”写到西瓜虫时,“听说西瓜虫还有个名字叫‘鼠妇’或‘潮虫’,可以入药。‘鼠妇’这个名字好玩,顾名思义,它应该是老鼠的媳妇了, 小虫子居然能做老鼠媳妇,不知道它们的结合会生出什么品种的动物来,想想也是有趣。”写到蜘蛛时,“我小时候很怕蜘蛛,原因是老人常给我讲的故事里有一蜘 蛛精,会从嘴里喷出一股黑烟,置人于死地,长大后便心生疑惑:为什么老辈人口中的蜘蛛精都是口吐黑烟,而不是像盘丝洞中把八戒捆住的几个仙家一样,从脐眼 里咕嘟嘟冒出丝绳呢?想必是老辈人把别妖的本领安到了蜘蛛精的身上。”原谅我如此之多地对作者原文的引用,对于对昆虫本谈不上兴趣的笔者来说,这样幽默的 叙述与孩童的天真想法不禁让笔者爱上了这些小昆虫。

  更有作者依据自己切身观察而提出的质疑,比如,在写到萤火虫时,记叙学校老师给“我们”讲关于好好学习的故事——囊萤夜读,“我们”在课堂上附 和老师说车胤是个用功的人,“可一下了课,就把鼻子一嗤老远:用什么功啊?白天有那么多时间去捉萤火虫,为什么不去读书呢?这个车胤啊,也是个会做表面文 章的家伙,他这样做,无非就是给别人看,想让人家夸他两句罢了。”一群调皮机灵的孩子立刻浮现在眼前。这样的儿童式的对成人灌输的东西的“嗤之以鼻”,在 每一代孩子中间,都永远存在。

  有时也会传达出深刻的关于人生关于世界的思考。如在写到鼻涕虫时,在写完那两种好玩但又残忍的对付鼻涕虫的方法之后,作者写道:“我无意忏悔小 时候的残忍,若是因为它是危害庄稼的害虫,我们怎么处置它都在情理之中,而我们剥夺它生存权利的惟一理由,仅仅是因为它长相的丑陋,这不单单是虫子的悲 哀,更是人类的悲哀。尽管许多人会有意无意回避这个问题,但这实在是个绕不过去的客观存在。”再如,写到草蛉时,“这样的事实再一次告诉我们:‘人不可貌 相,海水不可斗量’,岂止是人,连虫儿你都不可轻易小看。女大十八变,虫子大了也要变,令人生厌的毛毛虫会变成美丽的蝴蝶,丑陋的蚜狮会变成漂亮的草蛉。 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的故事,不单单只会在安徒生的童话里出现”。汪政评论毕飞宇《苏北少年“堂吉诃德”》的话同样适合于《虫虫》:“这种氛围在潜移默化中给 了一个孩子基本的人生意识” 。是的,人生意识。一个孩子在成长过程之中,或许在他年少时还意识不到,但是,人生意识的导引已默默地渗透在他的人生经历之中,等他长大,回头凝望或是审 视自己的成长之路时,这样的关于人生的感悟与指引会浮现出来,给予他人生观上的提升。

  这些昆虫,有一些比较普遍和常见,即使在城市中也仍然存在,比如苍蝇、蚊子。关于蚊子,让人不禁想起沈复《闲情记趣》中关于夏蚊的记叙,“夏蚊 成雷,私拟作群鹤舞空”。而在作者韩开春这里,蚊子的嘤嘤嗡嗡变成了敌机的轰鸣,“这些暗夜的刺客手执利剑大规模向人类发起了进攻,这样的场面经常在以后 的某些场景中重现,比如我在看美国大片《珍珠港》的时候,如蝗的敌机就让我想起多年以前的夏夜”。这更是一番奇想。

  对苍蝇的文学书写更多了。就拿周作人的散文《苍蝇》来说吧。相较而言,周作人的《苍蝇》简凝蓄约,同时纵横古今中外的关于苍蝇的传说或诗文,这 些传说或诗文,赋予了苍蝇美好的形象,或是象征美丽执著的一厢情愿的爱情,或是称赞其固执与大胆,博举众多,使人们对苍蝇有了另一面的认识。而韩开春的 《苍蝇》,文笔之间更见“趣味”,口语化的词句,幽默谐趣。在写到“玩”苍蝇的玩法时,韩开春提到周作人《苍蝇》中的几种玩法他们也都玩过,同时重点讲 “砍头”这一玩法,还说得振振有词,是“为了验证大人们时常挂在嘴边的一个词语:没头苍蝇”,瞧,还收获了知识呢。然而,趣味有余,却少新奇,关于苍蝇的 那个希腊传说的叙述与周作人的叙述并无二致,更像是复述。韩开春的《苍蝇》较之周作人特殊一点即在于,孩子气充溢其间,一个机灵的贪玩的爱好虫子却又好学 的苏北农村孩子的形象始终在文字背后。只是,每一篇散文前那一段关于昆虫的用科学术语堆叠起来的阐释很不搭调,略显呆板,甚至对于一般人来讲是晦涩,何不 尝试法布尔《昆虫记》那样的笔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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