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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健灵:《爱》是一生的功课(陈香)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7月24日10:51 来源:中华读书报 陈香
林格伦奖提名奖获得者殷健灵林格伦奖提名奖获得者殷健灵

  看完殷健灵的《爱——我与外婆》,作为一名读者,我流泪了。这是多年未曾有过的阅读体验,刻骨铭心的阅读体验。随手写下的阅读笔记中,我这样写到:“健灵越写越好了。苏东坡云,大凡为文,当使气象峥嵘,五色绚烂,渐老渐熟,乃造平淡。健灵还年轻,却已经达到了后者收放自如的状态。然而,如果代价是至亲之人的离去,我情愿她不要。”

  确实,《爱——我与外婆》应该是殷健灵创作过程中最为不同的一本。去年2月4日,殷健灵外婆去世;一直到去年7月,她什么都没做,因为“什么都干不了”,直到完成这本书,记录下她和外婆的点点滴滴。

  “我甚至本能地觉得我不应该去参加那种很快乐的聚会。”殷健灵说。很多人可能都会不理解。他们说,你家外婆都99岁了,你们的伤心有点过头了。但实际上,殷健灵在书里也写到,外婆是她和妈妈的孩子,是全家的关注点。而且,在殷健灵的生命中,外婆是很特别的存在。

  她在书里写过这样的句子。她说,“我对外公不是不爱,但对外公的爱和对外婆的爱不是一样的。外公对我来说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而外婆对我来说,她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她痛,我也会痛;她难过,我也会难过。正因为她在我小的时候,全身心地付出了爱”。

  在殷健灵的记忆中,外婆和妈妈不同。妈妈从小就对殷健灵比较严厉,而外婆,其实是承担了母性的温柔那一部分。“我在她面前是可以非常非常放松的。小的时候我可能会表现得比较任性,但大一点了,就懂得如何去疼惜她。她也没有老年人的那种框框,对我没有任何要求,对晚辈没有任何要求。外婆其实是弥补了孩子对温柔的渴望。”

  殷健灵说,她那段时间一直浑浑噩噩,一直到7月份,她想写外婆的时候。“就是一种宣泄。我要是不写这个东西,我什么都写不了。永远都放不下。”

  写作治愈了她。7月初,她写这个作品的时候,不为任何人写,只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妈妈。而这个作品,与她其他的作品完全不一样。“完全是自然流露,我不需要构思,甚至不需要去斟酌怎样的语法,全部都在脑子里。就是一个倒计时,是最不像写作的写作。”殷健灵说。而真正的文学,可能就是因为心里太满,不得不说。

  “我没有想去打动人,这个作品对我来说是非常特别的,很快,不到20天就写完了。”第一读者是殷健灵的妈妈,她一边读一边哭,建议把这部作品拿到《新民晚报》去连载。“本来我是很不愿意自己的东西去跟本单位有什么关系的,但我妈妈说,可以让认识外婆的人都能看到。”于是,殷健灵同意了。

  作品连载之后所产生的如潮般的反响,出乎殷健灵的意料。很多失去多年联系的人,想办法打听到殷健灵的电话,无论如何也要联系上。新蕾社的编辑焦亚楠写了一个编辑手记,说这本书给了她编辑生涯当中的一种新生。

  “我很意外。因为这是一个很朴素的东西。”殷健灵说,“也许他们读了之后,激起了他们内心想要倾诉的东西。”

  一位朋友,他自己也是做编辑的,看完《爱——我与外婆》后痛哭,因为他的父亲刚去世不久。他说,感谢文学。他感觉小说也承载了他的情感,让他得以宣泄。

  确实,这样一个一家人的“小”故事,何以触动那么多人的共鸣?

  殷健灵说,她不仅仅只是想怀念一个人,而是想表达生命的旅程。“生命是一个不断老去的旅程,而且人必须不断去接受这样一种过程。面对繁华落尽,你内心的无奈,你只能从爱中去不断学习。爱的付出远远要比得到更让人幸福。而且人的一生永远是留有遗憾的。我回头看时,觉得自己留有太多的遗憾,需要去把握、珍惜现在所拥有的。可惜,很多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没有去把握和珍惜自己所拥有的。”殷健灵平静地说。

  同时,殷健灵希望小读者小孩能够从书中去了解那样一种生命老去的历程,了解对爱学习的功课,是人一生的功课。

  事实上,三代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尽管所居的是一套宽敞的复式楼,但由于观念的不同,仍有琐碎的争吵。

  “有的媒体描述说,某对夫妻一辈子都没有红过脸,我不屑于这样的描述。很多文章在描写两个人如何恩爱的时候,会扩大特别美好的一面;所有日常生活中的琐屑、背叛、争执,全都过滤了。我觉得那是不真实的。”

  三代人在一起,肯定会有琐事让人产生不快。健灵在书中也写到,后边几年,外婆有点糊涂,明明你对她很好,但她会和别人说你瞒着她出去吃饭。不理解她的时候,就会很生气,但最重要的是,家人在一起相处,必须要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

  “我的世界和外婆的世界完全是两个世界,我的世界那么清明、干净,而外婆的世界已经是倾斜的、糊涂的。我不能总以我的世界的要求来要求外婆。”

  殷健灵以前有烦恼的时候,外婆总是半夜来敲她的门。殷健灵当时和一位亲近的朋友说,很烦,好不容易睡着,又被她吵醒;而且又担心她一个人下楼的时候摔着。但是,那位朋友就说,你想想,总有一天外婆不再来敲你的门,你现在所有的烦恼都会变成幸福的烦恼。

  “果然,现在,我想外婆,但她不会再来敲我的门。”殷健灵低声说。

  一句话,还是珍惜已经拥有的。而且,学习爱的功课,是人一生的功课。

  “我一直都在学习,我总觉得,其实我可以做得更好一些。”

  面对至亲至爱之人的离世,殷健灵说她经历了那么多人的离去,理性上当然明白这是一个非常正常的过程。其实,面对生命历程当中的永远的离去,孩子的伤痛其实不如大人的伤痛。随着阅历的增加,人对离去的感受可能更深刻。

  “外婆离开之后,我特别喜欢看星空,觉得外婆就在那里。我想,为什么人要有信仰,有要宗教,可能需求的就是这份安慰。你看不见他,触摸不到他,但他依然在那里,在心里。”

  经历过外婆离世和这段时间的写作,殷健灵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文学观。那就是,真正的纯文学,来自于最为真实的灵魂的表述。这才是纯文学的内核,是文学真正的魅力。

  而一部优秀的文学作品的最重要的标准,就是打动人心。不管它的魅力来自哪里。

  “现在我在阅读的时候,已经很少有心灵震颤的时候,顶多在心里轻叹,哎呀,写得真好,真精彩。但真正撼动心灵的,不多。文学,还是应该不是浮华的,而是应该沉到心里最深处。”殷健灵说。

  她期望自己的写作更走向成熟。顺其自然,朴素,珍惜这支笔。尤其是,不要辜负那些幼小的眼睛。因为,“他从小看过的书会留下他生命最初的印记”。她更希望,孩子们读完这本小书后,对身边的人更加珍惜。虽然人生难免有遗憾,但尽量少一些遗憾。

  因为,“爱是一生的功课”。

  《爱——外婆与我》,殷健灵/著,新蕾出版社2014年1月第一版,18.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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