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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陌生人——读张楚《野象小姐》(桫椤)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7月01日10:26 来源:河北日报 桫椤

  卡尔维诺说“朝发掘更多真相努力,是写作者的基本生活态度”,这句话的前提是真相一定被现实掩盖着,否则就无须谈“发掘”的问题。当文学对乡村的叙述变得支离破碎时,关于城镇的文学建构工程也岌岌可危。相对于所谓“一线城市”的都市想象,张楚的小城镇写作表达着流动性、进退失据的困惑以及孤独感这些个人感受,他深陷其中并不遗余力表达的生活,的确掩盖着纷繁的表象,而他的写作,就是保持着卡尔维诺所言的“基本生活态度”。他的《野象小姐》,继续秉承着个人化的叙事风格,围绕熟悉与陌生、忠诚与背叛、表象与真相,在司空见惯的客观现实中揭示着生活的真相。

  几个患了乳腺癌的女人,定期化疗,久病成友。一连将《甄嬛传》看了五遍的“华妃”刘淑芳,有个忙于事业的儿子却无人照料自己的安姐,“我”以及丈夫宁蒙,还有翠翠和她的男友“臭脚”,在一间病房里结成微妙的生态。恶疾带来的悲观,彼此安慰的乐观,人来人去的喧寂,是可以想象得到的。这些人不是一个家庭里的角色,是一群因外力原因而聚在一起的陌生人,但却有着家庭般的亲密接触——这是当下社会中的微观群像,人与人之间的格局形成得那样突然又顺理成章。但张楚的目的显然不只在于此,他们还不是主角。一个想象不到的人物在大家的关系中变得越来越重要,这就是被称作“野象小姐”的人。她是医院里的清洁工,体胖腿粗如象,说话直爽甚至带点粗野。她边做保洁边收集空矿泉水瓶子卖钱,而后者是不被医院允许的。她的真诚令她与这个群体结下了感情。她们给她留着矿泉水瓶,给她裙子,当她因违规被辞退时,“我”让宁蒙托关系让她留下;而她给她们解闷,并带来各式各样的菜肴。萍水相逢,虽尽是他乡之客,亦是别样的温馨。

  其实上述种种,亦不过是作者编织的一袭细密而繁复的外衣。叙述的线头都着落在“野象小姐”身上,而这个人物又有着太多的谜团,每天来无影去无踪,但总归要还读者一个明白。在如何揭谜问题上,张楚是下了一番功夫的。“我”是个女性的身份,作为男性的张楚使用了一个“反串”的写法,让叙述者成为一个女性。“我”偷看了宁蒙的手机,看到了他与另外一个女人近乎淫荡的聊天。男性最在意的乳房在“我”身上已不复存在,“我”曾经想象“这婴孩蜷缩在圣母玛利亚的怀里,嘴唇贪婪地伸向她饱满多汁的乳房”,而最终“那个无所不能的人,他还是个孩子的模样,蜷缩在玛利亚怀里,满脸的焦灼不安”。此种病痛对女人心理的影响被张楚抓准了。身边熟悉的亲人一个个成了难越的关山,安姐的儿子安长河匆忙来去,“我”的丈夫宁蒙在“我”病痛时出轨,何其哀也。安姐死在北京还给病友留了礼物,而“野象小姐”这个毫无瓜葛的陌生人更像一个忠诚的姐妹,她善良、豪爽、真诚、义气,竭尽所能为情义守候。化疗结束前,“野象小姐”的身份谜团揭开,她竟然在迪厅跳艳丽的钢管舞以获取收入,没有结婚却带着一个残疾到只能坐卧的“儿子”——生活之艰辛得以窥见。而她的“儿子”,那仍然是个谜团,留待读者来解吧!

  生活充满吊诡的逻辑,人与人的关系深刻地反映着当下的现实特征。时代的喧嚣感、悬浮感、甚至没有来由的躁动,在《野象小姐》中看不到,它始终在一个沉潜的层面行进。人对人、人对事的摆布充满某种阴郁的气质,人物关系充满痛感。熟悉者背叛了,陌生者维持着本质意义上的忠诚,我们怎样辨识这一幕幕的情景剧,这是生活的真相吗?是的,生活就是如此。但是,生活的真相并非等同于人际与道义的本质,假如人心和道义如此卑劣,我们又何须劳神费力去“发掘”呢?我们所寻找的,一定是隐没于此的那些美好,犹如“野象小姐”。张楚笔下的人物总是要有一些非常态的特征,比如这群病人,以及“野象小姐”本身,再比如《在云落》中的偏执狂苏恪以、同性恋者“我”的导师等等,或许只有他们才是社会的短板抑或镜子。因为张楚,我们深深地被现实刺痛,又感动于善良与悲悯,我们都是熟悉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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