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虚乌有”的中原小镇(许毅)

　　我是在回南方扫墓的途中一气读完《子午镇》(中国青年出版社)的。子午镇是作者赵飞鹏精心构筑的“文学王国”的所在地，因何而名不得而知，但是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以子为正北、午为正南，顾名思义，子午镇似乎应是一个南北朝向的小镇。而这个“子虚乌有”的小镇，也是他的家乡河南南阳在文学世界里的投影。

　　子午镇的人操着浓重的河南乡音，喜好南阳曲子。冉老头“老无所依”式的忧伤，白繁荣的泼辣果断，老高的善良厚道，田紫云的独立浪漫……这些鲜明的个性在一句句散发着泥土味道的对白中跃然纸上。然而，他们又似乎个个活得纠结与痛苦，庸常琐碎、貌似平静的生活表层下，人心暗流汹涌。情感的波澜、生活的困顿、命运的捉弄、世道的无奈，都被艺术地聚焦放大，折射出一幅处于社会剧变中的当代中国乡镇社会众生相。书的扉页上说：“我们都是施害者，我们都是受害者。”一语道破数十年来人与人、人与环境间相互戕害的郁结所在。

　　子午镇的故事，寓深意于平常。《水黾》讲的是以河为生的冉老头晚景凄凉，最终在打鱼时意外溺亡；《虱哥》里倔强活着的流氓难逃被打死的命运，说明迷乱的青春并非无敌而只是尚未遇到现实；《瘦手》中一对各怀心事的中年夫妻与一次情感危机擦肩而过，让人感慨疲惫庸常的生活不动声色间其实已满是惊心动魄……作者习惯于把连续的故事曲线合理切割后嵌入缓慢推移的时间轴，人物的命运沉浮和情感变化在有条不紊的场景切换中从容铺排，反倒获得了一种跳跃的、动静相宜、舒缓有序的叙事节奏。读至最后，你会突然发现故事又回到初始，时间近于停滞，而心中却已有沧海桑田之感。

　　子午镇从里到外渗透着一种中原乡镇的典型气质，那条曾经清澈见底的白河是生命和活力之源。作者说：“在河两岸大约五平方公里的范围内，我像造物主一样，在这里摆上一个村庄，那里挪来一所学校，画出几条街道……”于是，白河桥、白河滩、与子午镇一河之隔的宛城、酒厂等，一个个似曾相识的中原乡镇情景随人物的命运而悄然变幻，成为承载书中众多小人物苦乐人生的热土，亦折射着子午镇的人们所处的大背景——白河被污染、酒厂倒闭、公路边的饭馆发迹，这些不也是当代中国乡镇变化的一个缩影吗？

　　《子午镇》透过浸润着乡土气息的讲述，展示出70后眼中的社会生活画卷，赵飞鹏的这种关注与提炼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