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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土之味(尹向东)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6月06日09:43 来源:中国作家网 尹向东(藏族)

  藏区在习惯上被分为卫藏、康巴和安多三大块,以拉萨为中心向西辐射的高原大部叫做“卫藏”。念青唐古拉山以北的藏北、青海、甘南、川西北大草原叫做“安多”。康巴区域则深植于横断山高山峡谷之间。这三大区域也有一个简单的说法概括出各自的气质,即:卫藏的法、安多的马、康巴的人。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横断山地区大山纵横,处于峡谷底部的人们,仰头只见高耸入云的山巅和蓝天,不过这仅是康巴视角的一种,随海拔不断增高,人们呈梯级生活生长在不同的高度,直至高海拔地区,直至那群山之巅。在那里,视野不再狭小,山连着山,成一片片广阔的草原,极目望去,山不再高大,在草原的边缘绵延相连,偶尔突兀出棱角分明的雪峰。雪山、草甸以及具有灵性的高山湖泊,在透明阳光的照耀下,色彩艳丽而纯净,从某种意义来说,这也赋予了雪域的人们单一、简单的性情。就像原生态的藏族山歌,声音出嗓就直奔蓝天,在高处徘徊。那弦律无论任谁一听,都能有身处雪域头顶蓝天的感觉。这是生命本能面对自然的感慨,它跨越了语言、文化,甚至音符,也即成为大众共有的感受。

  风景是形成群体性格的一种因素,更直接的莫过于生存。风景固然美丽,但在高海拔地区,生存从来就是一种挑战。冬季漫长,尤其雪灾降临,广袤雪原上处处是牛羊的骸骨,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牛羊,一个牧场就得面临流离和消亡。生存的艰辛注定了这个群体意志力的顽强和坚韧,缺氧就把肺长得更大,紫外线强就让皮肤变得更黑。

  康巴更有漫长历史的浓缩和多部族的交融,各种习俗、文化的选择与沉淀,以及相对于汉地和藏地的边缘形态,所有这些,形成了康巴的人。尚武、钢烈、豪放、剽悍,这些像标签似的词汇勾勒出了康巴人的粗略轮廓。正如一首民歌所唱,更直观地表达了这些特质:“我骑在马上无忧无愁,宝座上的头人可曾享受?我漂泊无定浪迹天涯,蓝天下大地便是我家。我两袖清风从不痛苦,从不计较命长命短,世上没有什么可以留恋。岩石山洞是我的帐篷,从来不用学拉扯帐篷。凶猛野牛是我的家畜,也不必拴牛羊在家门口。因独自喝惯了大碗酒,对头人从不会用敬语,因独自吃惯了大块肉,从不会用指甲扯肉丝。我虽不是喇嘛和头人,谁的宝座都想去坐坐,我虽不是高飞的大鹏鸟,哪有高山就想歇歇脚。”

  爱马、爱刀、爱枪是康巴汉子特有的嗜好,尚武的习性导致了许多好勇斗狠以及世代仇杀的悲情故事,同时也造就了康巴人以强悍不畏死为荣。当年中国抗击英国等侵略军时,康区的战士颇令敌人胆战,抗日战争中也都有他们勇猛的身影。除了坚韧,康巴人亦有浪漫与柔情。他们对爱情的热烈以及对信仰的执著特别突出,汉子与姑娘都爱得洒脱大方,从不拘泥于小节,所以传唱广泛的《康定情歌》也唱到:“世间溜溜的女子,任你(我)溜溜地爱;世间溜溜的男子,任你(我)溜溜地求。”

  我出生于康定,这座位于康巴大地边缘的小小城市囊括了许多康巴的特质,文化与民族的交融也更为显著。比如寺院,无论是藏传佛教的各种教派,还是汉地道教,无论是伊斯兰的清真寺,还是天主教与基督教,都共存于三山夹两水之地——这小小的康定城中。他们之间,有冲突,但更多的是相互理解、包容。

  时日流转,当现代文明以其强大的趋势统率全球,人们的思维、习俗、观念越来越相似,而固有的性格特质开始随新世纪的影响转变,过往的一切成为概念,成为名词。我总希望自己用小说的美和韵味,将这些概念和名词还原到人心的深处,让他们在小说中呼吸并繁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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