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捉生命的微光(刘绪源)

——读殷健灵新著《爱——外婆和我》

　　《爱——外婆和我》：殷健灵著；新蕾出版社出版。

　　殷健灵的《爱——外婆和我》，让我受到了深深的感染。

　　首先，这是一本充满真情实感的书，文学表达分外细腻而艺术。怀念亲人的文章大都有真情，有的还强烈到声泪俱下。但此书的强烈不因外在的渲染，而由于生活中本已有的情愫，只需淡淡写出，便可感人。作者从小便知道，妈妈并不是外婆生的！这没有血缘的亲情恰比任何血亲都诚挚深切，这里的白描也比任何浓笔重墨的渲染更感人，不是那种呼天抢地的催情可比拟的。当然，此书并非全用白描，作者文笔朴实、流畅、清丽，在平白的叙述中时有妙用比喻。

　　第二个方面，是它并非一般地抒情，而是真正发掘到了生活深处，直面俗世人生的真味。这本书中的外婆，是住在上海弄堂里的贫苦女工，一位极寻常的“熟悉的陌生人”。外婆娇纵自己的外孙女，容忍她不肯洗澡、学邻居说脏话、对大人发脾气，甚至含着满口巧克力入睡。但外婆老了，住在一起也时有矛盾，有时会无端怀疑家人待自己不好，猜测她们瞒着自己到外面吃饭……在这种种日常世俗的如实描写中，割不断的浓浓的亲情就愈发凸显出来了。真的文学总是建立在真的人生的基础上，充满缺憾和苦恼的人生有美的微光，抓住这微光才是可贵的。

　　第三个方面，是作者将亲情上升到了哲理高度。比如，外公和外婆吵架，她对自己和“他者”有了独到的理解：“不能说我对外公没有感情，但那种感情和对外婆的不一样。外公之于我，是另一个独立的人；而外婆之于我，就是我自己，是我自己的身体和血肉。外婆痛，我也会痛；外婆难过，我也会难过。”这不是书斋里的沉思，而是现实人生的真切体验。关于搬家，作者的反思是深刻的：“那时，我并没有意识到——搬离老房子，对我来说，是解放，是逃离；但对于外婆，却意味着丧失、孤独和寂寞。”因为外婆要和自己熟悉的人和环境告别了。“那时候的我，一点儿都不能明白，对于一个身体健康的老人，‘年老’的最大敌人，不是清贫，而是——寂寞。”这样的文字，不仅是审美的，也是哲学的。但这研究蕴藏在对日常人生的琢磨中，其动力便是亲情。真正深刻的审美中必然含有独到的思想，落实到文字，就成了好的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