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声与倒影(赵荔红)

《回声与倒影》，赵荔红著，海豚出版社2014年3月第一版，36.00元

　　摹写神话、经籍、戏剧、诗歌中的人物，靠近那些传奇女子。奥菲利娅，欧律狄刻，莎乐美，塞壬，伊莲娜，夏洛特，萨福……她们环绕在我身边，声音或远或近，影子模糊又清晰。

　　从前我是少年和少女/是灌木是鸟儿是海里静默的鱼

　　恩培多克勒的诗句。埃及人、希腊人都有这样说法，说人的身体一旦消亡，灵魂就进入其他生物体内，这生物就活起来，灵魂经历了陆地、海洋、天空所有生物之后，又会回到初生的人类身体内。这样说来，那些少年少女，那些花朵、树木、鸟儿、鱼儿、走兽，都可能是一个个“你”。你化身万物。或万物之中皆有你。那些前世的女子，那些文献传奇中的女子，也可能是你的一个个“影像”，你从她们那里，看见了自己的某个侧面。你热爱她们，如同爱自己。

　　就如纳西索斯迷恋自己的倒影，伊可化为山谷中的回声。

　　“认识你自己”，德尔斐的谶言回响天际。在《回声与倒影》中，我试图以被我抒写的女子为“影像”认识自己，譬如借一朵花认识春秋寒暖，与一只鸟对话知道昼夜四时。然而，“影像”为谁？他者是否自己？盲先知看不见世界万象，却能预言俄狄甫斯弑父娶母的命运；聪明如俄狄甫斯回答了斯芬克司关于“人”的谜底，既不能认识父亲母亲，也不能认识自己，无法摆脱命运。

　　人不是神，人既无法完全认识自己，也无法完整认识世界，更无法把握真理。苏格拉底有“无知之知”，方为圣者，他也只敢称自己是爱智者。即便如此，人深知自身的缺失，方有探索的欲求。借着她们这些“影像”，我走在探求的路途。正如米开朗基罗说的：

　　我的眼睛，渴望美好的事物/而我的灵魂，同样得到它的救助/没有别的办法升到/天国，除了凝视所有这样的事物。

　　阳光闪耀在叶片上，花环随水流逝，洁白的芦纸写满诗行，是谁听见远古、未来、此时的歌声？泪水激动起涟漪，织毯飞出窗户，黑船载去睡眠的少女，是谁的舞步唤起欲望、梦幻与激情？

　　收入这本小集中的文字，围绕文学艺术中的女性形象展开，之前陆续刊发在一些杂志中。先是画家徐累编《东方艺术·经典》，我应邀写了塞壬、弗里达两篇，将人物形象与绘画结合来写；萨福一篇，是评述田晓菲译的萨福诗集，刊于《书城》，以现在眼光看，这篇角度较小，因有纪念意义，故收录；侯麦眼中的中产阶级女子，刊于《天涯》，时值侯麦去世，以此文献给我热爱的大师；奥菲利娅、欧律狄刻、莎乐美、马利亚，以及爱上兰斯洛特的三个女子(夏洛特、伊莲娜、葛妮薇儿)，这五篇是在《小说界》上开设“倒影”专栏而写的，刊发时因杂志篇幅而有删节，如今全文收入在这本集子中，为写这组文章，阅读了不少好书及绘画、影像作品。这些分散刊发在杂志的文章，此次收入集子，仅做些文字润色、资料订正、体例统一的工作。欲穷尽西方现实或文献中的传奇女子，这本小集远没做到，仅就篇幅上成为一本书罢了。

　　摹写神话、经籍、戏剧、诗歌中的人物，靠近那些传奇女子，在一个尚利而实用的时代，譬如触摸镜里之花、水中之月。奥菲利娅，欧律狄刻，莎乐美，塞壬，伊莲娜，夏洛特，萨福……她们环绕在我身边，声音或远或近，影子模糊又清晰。

　　追寻这些倒影与回声，我凝视到了美，感觉到爱。我用爱来抒写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