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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不去的八零年代 找不回的创作初心(杨莲洁)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5月22日10:35 来源:北京晨报 杨莲洁

  27年前,张艺谋拎着电车上被挤坏的鞋,跑到军艺的宿舍楼下大声喊着莫言的名字。这一幕场景,后来被用在了电影《有话好好说》里。而当时,张艺谋的心里只剩下忐忑。他的名气没有莫言大,一直担心谈得不满意莫言不愿意把《红高粱》给他拍。此后的24年间,张艺谋蜚声国际,还做了奥运会开幕式总导演,莫言在文学土地上默默耕耘,两人在各自的领域里都成就非凡。非要论个高下的话,张艺谋的名气更大一些。直到2012年,莫言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俨然已成圣。张艺谋却刚刚与合作多年的张伟平分手,并深陷超生的传闻。两人的地位对比似乎又回到了军艺宿舍楼下的时光,然而一切终归是不一样了。《归来》上映后,已经有15年没有合作的张艺谋和莫言聚到了一起,展开一场关于创作初心的对谈,共同追忆被张艺谋称为“人文时期”的八十年代。张艺谋说,他的创作“初心”就诞生于创作《红高粱》的上世纪八十年代,只是初心如初恋,可忆不可追;莫言认为,《归来》更加沉静成熟,电影导演逐渐走向成熟和内敛有无可比拟的好处,但他还是更怀念《红高粱》那样“不成熟”的作品。

  回不去的八零年代

  那会儿大家都关注作品的文化内涵,不怎么谈票房。那时候拍电影没多想,就是很纯粹地想把拍摄中遇到的问题都解决了,把片子拍好,没有任何杂念,完全凭着对艺术的热爱做事情。

  张艺谋说,“回归创作初心”是媒体看完《归来》提出的概念,他认为很合适就沿用了。在他看来,自己的创作初心就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也就是与莫言合作《红高粱》的时期。“我叫它人文时期。那会儿大家都关注作品的文化内涵,关注作品所展现的历史、所承载的情怀,大家都谈人文谈艺术,不怎么谈票房。那时候拍电影没多想,就是很纯粹地想把拍摄中遇到的问题都解决了,把片子拍好,没有任何杂念,完全凭着对艺术的热爱做事情。包括那会莫言写小说,也是这样的。”

  张艺谋至今都记得,当初与莫言戏剧性的第一次见面,并称之为自己做电影导演“回忆的初心”。张艺谋那会正在山西体验生活,为演《老井》做准备,同时也在筹备自己的第一部导演的作品。他对《红高粱》的小说一见如故,到处打听作者的消息。听说莫言在北京读军艺的作家班,张艺谋直接从山西坐火车到了北京,再换电车去了军艺。他回忆说:“我也不知道莫言长什么样,也不知道他具体住在哪个宿舍。别人告诉我说,你到楼下大声喊他的名字,他就出来了。当时坐电车的时候脚还被夹流血了,我就找地冲了冲,拎着个鞋子到军艺的院子里喊。喊了两三分钟,果然他就从厕所旁边出来了。后来莫言说,他第一眼看见我就高度认可,觉得我像他们生产队长,当即决定把作品给我。我当时不知道啊,心情特别忐忑,就怕想法谈不到人心里去,人作家不愿意把小说给我。”

  莫言则表示,自己答应把《红高粱》给张艺谋,并不完全因为他晒得黑,而是当时已经看过他担任摄影的《黄土地》、《大阅兵》,对他已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谓的初心,只是当初创作时的纯粹,张艺谋也深知,不论自己多么想回归,这样的纯粹如今再也找不回来了。“创作的初心,就像一个人的初恋,再也没有办法重复了。就像《归来》结尾的定格,是归来,还是归不来。”

  绕不开的《红高粱》

  《红高粱》在艺术技巧上有很多遗憾,尽管如此,《红高粱》里洋溢着青春朝气,火一样奔放的热情。《归来》是在慢慢往下沉,是只能安静地看的电影。《红高粱》则是可以站着看、跷着脚看,怎么看都行。

  张艺谋与莫言的对谈,《红高粱》是绕不开的话题。在莫言看来,就算《归来》把他这个60岁的老男人看哭了,他还是更怀念不够成熟、张扬而热烈的《红高粱》,他至今依然清晰地记得张艺谋带着巩俐、姜文到他家吃饭的事情,也记得表弟拿着一份《人民日报》向他报告《红高粱》在西柏林电影节获奖的场景。“当年的很多情景,现在回想起来都历历在目。他们来我家吃饭,姜文一脚就把我家唯一的一个热水瓶踢破了,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我讨个好口彩,就说:‘这下好啦,这个电影一定会大有回响!’后来果然获了大奖。当时我在老家的仓库里写作,表弟拿着《人民日报》跑来给我看。嚯!整整一版报道《红高粱》在西柏林得奖的事情。现在回头再看,感慨时光荏苒,总是在年轻的时候做了点事。”

  莫言对比《归来》和《红高粱》这两部张艺谋作品,他认为《归来》是张艺谋逐渐走向成熟的结果。“《红高粱》在艺术技巧上有很多遗憾,相信艺谋也同意这种说法。尽管如此,《红高粱》里洋溢着青春朝气,火一样奔放的热情,依然让我怀念不已。《归来》这部电影是在慢慢往下沉,是只能安静地看的电影。《红高粱》则是可以站着看、跷着脚看,怎么看都行。《归来》是导演逐渐走向成熟内敛的结果。创作从张扬到内敛,从对社会的批判到内心的反省,是艺术家成熟的表现,有难以比拟的好处,但我还是怀念《红高粱》那样‘不成熟’的作品。”在莫言眼中,张艺谋至今没有摆脱《红高粱》奠定的视觉风格。例如《归来》里对红色运用,还是有着张艺谋独特的印记,尽管《归来》是一部以灰色为主色调的电影。莫言说:“里面丹丹在家跳《红色娘子军》的情景,非常棒。电影整个是灰色的,很压抑,这段的出现把整个影片都照亮了。”张艺谋则承认,自己作品的视觉风格,是被莫言的小说给贴上的标签。“现在大家都在说我对色彩的运用,但那是莫言小说给我的灵感。里面描写的很多画面,色彩就是无法无天的。”

  有差异的创作自由

  作家可以写一半搁那儿不写了,电影导演有时候准备拍了,剧本弄好了,班子搭好了,却突然找不到感觉了,觉得真没劲,但又非干不可,因为所有的人都看着你,完全身不由己。

  电影《归来》只选择了严歌苓原著小说的最后20多页,严歌苓对此并无异议,只评价说剧本的角度切入得“很刁”。从莫言、余华、苏童到严歌苓,似乎与张艺谋合作的作家,都对电影“忠实原著”没有特别的要求。张艺谋说,这是因为莫言开了个好头。“拍《红高粱》的时候,我还是新人,莫言比我有名。那时候我战战兢兢,就担心作家有什么要求。问了好多次,他都回答说:‘随便!’给了我们很大的创作权力和自由。”莫言则笑着解释,自己其实是怕麻烦。另外,他也深知,作家这种一个人战斗的职业与电影导演这种带着一个团队战斗的职业,自由度是不一样的,就没有必要再给导演加一道限制了。“电影拍得不好,挨骂的只会是导演,不会是作家。大家会说:‘你看人家原著写得多好,你怎么拍成这样了?!’电影拍得好,别人也会问原著作者是谁。”莫言说,2002年他与张艺谋和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有过一次对谈,他现在依然记得张艺谋对电影导演身不由己的描述。张艺谋当时感慨地说:“作家可以写一半搁那儿不写了,电影导演有时候准备拍了,剧本弄好了,班子搭好了,却突然找不到感觉了,觉得真没劲,但又非干不可,因为所有的人都看着你。这就是导演与作家的区别,完全身不由己。”

  不仅如此,张艺谋还认为在面对商业大潮等外力冲击时,作家能够保有的自由度也远比电影导演高。“电影电视不可避免地被卷入商业大潮,像我们这一代导演,成长经历是从人文时期过来的,走的是作家电影的路子,总想有点个性化的东西,就算拍类型片也希望做出点不同的东西来。但导演这个职业就像是大杂烩,像是东北乱炖,想要表达点什么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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