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边淳一：社会问题的解剖者(蒋肖斌)

　　80岁的日本作家渡边淳一日前去世，单向街书店在微信公号上发表了一篇题为《我的村上，你的渡边》的纪念文章。文中写道：“对90后的年轻人来说，日本文学意味着村上爵士乐般的世界。多少人是在宿舍的床榻上，靠一本《挪威的森林》完成了最初的情感启蒙。80后和比他们更年长的人读的，不是《挪威的森林》，而是渡边淳一的《失乐园》，它更直白，更赤裸。”

　　在很多人眼中，渡边淳一是一位“情爱大师”。大部分中国读者对他的记忆，驻足在那部曾经风靡亚洲的《失乐园》。这本奠定其文坛地位的小说，从1995年9月1日开始连载，因描写“不伦中的纯爱”，在当时的日本引发了一场“失乐园热”，累计销量260万册。1998年，珠海出版社出版了《失乐园》中译本，将其中的性描写片段全部删除，全译本直到2010年才问世。

　　渡边淳一出生于1933年，幼时启蒙读物是日本最早的诗歌总集《万叶集》；中学时代，读了不少日本小说，其中最爱川端康成。从札幌医科大学毕业后，渡边淳一成为一名医生，期间发表了一些医学小说；1970年，他因为质疑一例心脏移植手术而从医院辞职，开始了专业小说创作的生涯。

　　翻译过渡边淳一多部作品、包括《失乐园》和《再爱一次》在内的竺家荣，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渡边淳一的文学在日本被称为‘情痴文学’或者‘男女小说’。虽然一开始也写过医学小说，但后来几乎一辈子都在专心写情爱，而且以婚外情居多。很少有作家能如此专一。”

　　渡边淳一的作品具有日本“私小说”的特点，即把自己暴露在作品中。随着年龄增长，他笔下的主人公也逐渐从中年人变成老年人。遗作《再爱一次》讲述了老年人的情爱，甚至还有“半自传”的传闻。渡边淳一也从不避讳这一特点，曾对媒体说：“我算是一个‘私小说家’。写情爱小说的作者，如果没有亲身体验，不可能写出好的小说。我曾经爱过一个人，当我想要更爱她时，会感觉一种近乎死亡的不安，这和《失乐园》里描述的情感很相似。”

　　竺家荣在《再爱一次》的译者后记中写道：“渡边为什么会毕生致力于探索男女情爱呢？应该说与他自身经历所形成的人生观密不可分。青年时代，他的女友突然自杀；中年时期，相爱十多年的情人因不堪忍受病苦投海自杀……他浓墨重彩地描绘已婚男女的婚外情，绝不是肤浅的言情写性，而是表现对现代人的生存状态的思考和忧虑，呼吁人们关注精神健康，重视个体生命的需要，回归人类的伊甸园。”

　　渡边淳一和中国关系密切，他从小接触中国文化，熟读孔子和老子的书。在他生命最后的10年间，还多次到访中国。早在1984年，他的作品就已引入中国，但零星散乱，且被猖獗盗版。据报载，渡边淳一本人还曾向中国作协主席铁凝抱怨自己的书在中国被盗版太多。

　　自2005年年底起，王连清成为他在中国大陆唯一的经纪人，渡边淳一才开始真正系统地与中国出版商合作，先后在文汇出版社、作家出版社等出版了20余部作品。

　　记者致电王连清时，她尚在日本，她说：“渡边先生一共有300多部作品，现在我们引入的不到40本，其中33本的版权在磨铁图书。”据磨铁图书副总编辑赵菁向记者透露，目前磨铁已经出版了16本，其中销量最好的是《再爱一次》，今年1月刚上市就已经销售数万册，正在加印中。此外他的两本散文集《优雅地老去》、《在一起，不结婚》也受到读者欢迎。

　　王连清认为，对渡边淳一“情爱大师”的评价并不确切。“渡边先生就是一个文学家，用文学表达了人的情感，看上去写的是情爱，其实写的是人的本质、本能。”王连清说，“我和他共事9年来，觉得他更像是一位‘社会问题的解剖者’。他的书对社会、经济等问题都有很真实的分析，所以能得到不同年龄段、不同社会背景的读者喜爱。”王连清特别推荐渡边淳一的一本随笔《幸福达人》，“写人怎么去感受幸福，非常实在”。

　　在王连清看来，“实在”是渡边淳一最大的特点，不仅写真情实感，还总是“有话直说”。“渡边先生经常在日本参加直播节目，其他人说话会比较谨慎，而他是怎么想就怎么说。”王连清回忆，渡边淳一痛恨战争，他小时候经历过那个年代，看到过日军怎么奴役中国劳工。“他会在日本媒体面前很直接地说，小泉，你不应该参拜靖国神社，这样做伤害亚洲人的感情。”

　　他一辈子讲情感故事，也许可以用香港女作家李碧华的一句话来概括他：“同性恋、异性恋、忘年恋，或者‘不伦恋’，也不过是‘爱上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