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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孔多在下雨,而你已永生(刘凤阳 等)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4月25日10:16 来源:中国艺术报 刘凤阳 等

  加西亚·马尔克斯家门口,有人留言:我们马孔多见。葬礼当天,他的故乡下起了大雨,孩子们说:马孔多下雨了。这也是《百年孤独》里感动了很多读者的一句话。马孔多在下雨,而你已永生。加西亚·马尔克斯用他的孤独打动了一代又一代读者,用他的魔幻现实主义滋养了一批又一批作家。加西亚·马尔克斯是属于所有人的,正如孤独本身。我们选录了一位读者的来信,并采访了作家、评论家,共同缅怀永远的加西亚·马尔克斯。

  加西亚·马尔克斯曾说:“只要有黄花,就永远不会有厄运到来。 ”

  4月21日,在位于墨西哥城的墨西哥国家美术宫,一朵黄花放在已故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加西亚·马尔克斯骨灰盒上。

  新华社/法新

  这一回,上帝想看小说了

  作者:刘凤阳 

  很多人肯定都知道这个“段子” :上帝想听歌了,带走了迈克尔·杰克逊;上帝想看《蜡笔小新》了,带走了臼井仪人;上帝想用苹果手机了,于是带走了乔布斯……那么,这一回,上帝是想看小说了。

  4月18日一早,在微博、微信上,几乎满屏都是加西亚·马尔克斯逝世的消息。在传统文学日渐边缘化的当今社会,一个经典作家的离世尚能引来如此强烈的反响和震动,令人意外之余,必须承认马尔克斯在世界上、特别是在中国的巨大影响力。

  在一百多年来的诺贝尔文学奖历史上,加西亚·马尔克斯绝对是为数不多的、经得起时间检验和淘洗的获奖者之一。有人说,他是改变了世界文学走向的作家——这等于是说,他可以无愧地跻身于那些改变了人类历史进程的伟人行列。无论这样的结论是否尚存争议,起码他对中国新时期以来文学的影响是无可否认的:无论是上世纪八十年代轰轰烈烈的“寻根文学” ,还是影响了一代人的“先锋文学” ,都不可避免地烙上了以加西亚·马尔克斯为杰出代表的“拉美魔幻现实主义”的印记;无论是莫言、韩少功还是余华、苏童,这些当今中国文坛的“大腕”和“一线作家”们,无不领受过他的启示录般的教诲。《百年孤独》那个脍炙人口、曾经令多少人津津乐道的开头:“多年以后,奥雷连诺上校站在行刑队前,准会想起父亲带他去参观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早已成为人们争相模仿和借鉴的句子,这个被称作“过去将来时”的特殊时态,也突然间遍布在各种“大师”和“准大师”的文字中。那片遥远、神秘而又陌生的拉美疆域,它的多彩多姿的民间性和传奇性,它的多灾多难的历史,从未与我们脚下的大地有过如此切近的关联和如此相仿的命运,也许这就是加西亚·马尔克斯在中国能够获得如此广泛、如此众口一词地推崇和赞誉的原因。在《百年孤独》中,无论是那个坐着床单飞上天空的俏姑娘雷麦黛丝、还是乌苏拉的姑妈与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的叔父生下的那个长了猪尾巴的孩子;无论是预示着灾难的不祥之物“黄蝴蝶” 、自动绕出一条道路的血流,还是不甘阴间的寂寞而到阳世“搅局”的鬼魂……这些意象,这种把亦真亦幻的民间传说和国家现实巧妙地融为一体的手法,还有小说运用的模糊了过去、现在和将来的时空交错的精美结构,都让中国的读者倍感亲切和熟悉。从那时起,许多年过去了,头顶“诺奖”光环的加西亚·马尔克斯新作不断,成为少数打破“获奖后再也写不出力作”魔咒的作家之一。他在获“诺奖”后出版的、自称为“一部老式的、幸福的爱情故事”的《霍乱时期的爱情》在中国的影响几乎可以和《百年孤独》媲美。可以说, 《霍乱时期的爱情》里没有主人公,它的主人公就是“爱情” :强烈的、羞耻的、豪放的、卑微的、生死相许的、触手可及却又转瞬即逝的爱情,在加西亚·马尔克斯的如椽巨笔之下,变得生动、繁复、千回百转,“我对死亡感到唯一的痛苦,是没能为爱而死” ——还有什么比这样的告白更加深入人心?

  人固有一死,享年87岁,在中国可以算“喜丧”了吧?愿天堂里的加西亚·马尔克斯为上帝写出更加伟大的小说。

  “我为什么没有被关进监狱”

  作者:丹增 

  我见过加西亚·马尔克斯,不是在中国,也不是在哥伦比亚,而是在南非。那时我在西藏,任西藏自治区党委副书记,率领一个考察团去南非开会,然后见到了他。那时候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他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第一次知道《百年孤独》 ,之前没有看过。从南非一回来,我就找这本书,但是市场上已经买不到了。我到西藏社会科学院图书馆把书找来,我一看,这部《百年孤独》所写到的内容跟西藏的很多地方都很相像,都有不同信仰间的文明冲突,而且文笔之好,故事情节之生动,我一看就很佩服。

  后来我从西藏调到云南做云南省委副书记,因为我是搞文化的,整个家族都搞文化,所以也兼任中国文联副主席。我把《百年孤独》推荐给一位云南作家,叫范稳,让他读。他读完之后写了一部《水乳大地》 ,就是按照《百年孤独》的方式来写的,写西藏的传教士到藏族聚居区来,跟藏传佛教等不同信仰之间的冲突和融合。这本书影响很大,获了好几个奖,在欧洲国外发行量也很大,甚至有人说这是第二个《百年孤独》 、中国的《百年孤独》 。在北京开座谈会时,很多评论家也说他的书像《百年孤独》 。

  昨天(4月18日)看报纸我才知道加西亚·马尔克斯去世了。他去世了,好像是87岁了。加西亚·马尔克斯曾经给我寄了两本书,都是外文的,到现在我都还放在家里,但是我不知道写了什么内容,因为我外文不行。我跟加西亚·马尔克斯还有照片,可惜现在一时找不到了。我还记得我们在南非见面时,他很幽默也很风趣,我们一起去参观曼德拉关起来的监狱,在南非罗本岛,那个监狱很小,不过很干净,也有通风口。加西亚·马尔克斯说:“曼德拉关起来了,这是曼德拉的幸运,因为他关起来了他后来成了世界名人,为什么我没有被关起来呢?我被关起来的话我也会跟曼德拉一样的。 ”

  (本报记者金涛、何瑞涓根据采访整理)

  世界的本质竟可以如此凸显

  作者:李敬泽 

  加西亚·马尔克斯的逝世就像亲切长者的离去。经常有记者问我,加西亚·马尔克斯到底在哪部作品中怎么影响了中国作家?我没有回答。倒不是举不出例子,我想,一个作家真正的静水深流的影响,往往不在于在某部作品中有可以鲜明辨认出的痕迹,在这方面,加西亚·马尔克斯倒不如卡夫卡。加西亚·马尔克斯很重要的影响是在一个方向上打开了我们的眼界。记得我最初读到《百年孤独》时,我想无论是我还是别的作家,很多人未必想到自己也要这样写小说,但很多人一定意识到原来文学是可以这样看世界的,原来这个世界在一个小说家、文学家强烈的想象力和对世界的提炼能力中,居然可以变得如此神奇绚烂,同时又如此地凸显本质。所以我想加西亚·马尔克斯的影响就不仅仅是风格意义上的,某种程度上,他有助于我们深化和拓展对文学的理解。

  当年大家都读《百年孤独》 ,谁不读谁不“高大上” 。但是30年后再读,当年的风格是如此熟悉,再看已经觉得有些平淡,但这并不是贬低,我们觉得平淡,是因为不仅仅在《百年孤独》里读过,还在同代作家和后来的很多作家那里能够看到这样的语调、这样的方式。就个人而言,我更喜欢加西亚·马尔克斯的《霍乱时期的爱情》 ,这部小说相较《百年孤独》更有丰沛的人性力量。

  (本报记者金涛、何瑞涓根据采访整理)

  一个崇拜大师的时代的结束

  作者:扎西达娃 

  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离去也是一个崇拜大师的时代的结束。上世纪80年代我开始接触他的作品。云南人民出版社最早出了一批拉美文学作品,加西亚·马尔克斯和其他拉美作家比如卡彭铁尔、胡安·鲁尔福等一起进入我们的视野。他大概也是在那不久之前获了诺贝尔文学奖。从他最早的《枯枝败叶》短篇小说集,只要翻译成中文的,我们都读过。这一批拉美文学作家,从不同的角度,都对我们产生过影响。

  (本报记者金涛、何瑞涓根据采访整理)

  他带来了写作的哥白尼革命

  作者:李云雷 

  上世纪90年代中期上大学时我读到了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 《霍乱时期的爱情》以及他的一些中短篇。那时候加西亚·马尔克斯已经很热,他为我们打开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与中国传统的现实主义写法有很大不同,加西亚·马尔克斯带来了两个创造性影响。首先是用很独特的语法、语式,巧妙地把过去、现在、未来融合在一起,很好表达了20世纪人类复杂、丰富的经验,给文学创作带来了类似哥白尼革命的影响。另一方面是加西亚·马尔克斯对历史、人性的把握。他用百年孤独这一关键词,贯穿了马孔多镇一百年的历史,这也是哥伦比亚和拉丁美洲的历史。加西亚·马尔克斯赋予历史一种独特的魔幻现实主义或者说荒诞现实主义的美学形式,他让中国作家认识到传统现实主义达不到的一种境界,改变了人们看历史、看现实的方式。加西亚·马尔克斯创作的成功及拉美文学爆炸也激发出中国作家、中国文学的主体性。相对西方发达国家,拉美和中国一样,也是比较欠发达的地区,加西亚·马尔克斯、略萨这些拉美作家以他们创造性的表达被西方主流文学界接受,成为世界性潮流,这一现象本身对80年代中国作家树立自信有很大影响。现在中国的年轻作家依然受加西亚·马尔克斯影响,不仅仅是《百年孤独》 《霍乱时期的爱情》及他的一些中短篇作品在年轻作家中影响也比较大,比如《霍乱时期的爱情》中用特别华丽、缠绕、复杂的语言来精准把握人物的情绪和微妙的心理波动,对毕飞宇、韩东等中国60后的作家也有影响。

  (本报记者金涛、何瑞涓根据采访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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