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多长时间没有写过信?你能感悟出书信里的“历史”吗?
傅光明所著的《书信世界里的赵清阁与老舍》,就是这样一部因“信”而结成的“奇”书。说它“奇”,是因为它所涉及到的四位人物——老舍、赵清阁、韩秀与作者。老舍自是不必说,中国现代文学中最伟大的作家之一,而赵清阁则是一位才女,集作家、画家、编辑家于一身。至于本名TeresaBuc-zacki的韩秀,则是与赵清阁、老舍有着某种奇异的生活交集的女性。她1946年生于美国,父亲是美国人,母亲是与赵清阁有亲戚关系的中国人。韩秀从1948年来到中国,到1999年赵清阁去世,在半个多世纪的时间里,她和赵清阁一直有书信往来。而作者则是研究老舍的著名学者。
这个本是司空见惯的学术采访,却发展成一段平行时空的特殊情谊。作者和韩秀由老舍和赵清阁若明若暗的交往切入,随着探讨话题的深入,他们在书信往来中,用“简单、真诚、温暖”赢得了对方的信任,成为了横跨太平洋的莫逆之交,推诚相与了。
书里相当一部分内容是在两位学者的书信来往中铺展开来的,一个极具私人化色彩的老舍和赵清阁形象就这样一点点在他们的书信中呈现出来。本书作者傅光明是经朋友介绍,才开始与韩秀相识进而通信的。韩秀书信中描述的老舍和赵清阁,有可贵的纯净、克制和难以言表的无奈。韩秀说老舍“永远没有钱,我们两人在胡同口吃炒肝,我掏出来的蹦子儿比他多。他总是很惭愧。”我们也能从韩秀的只言片语中感受到其他作家,诸如沈从文和张兆和的不同心路,“我在沈家,兆和姨在面前的时候,与她不在面前的时候,沈伯伯的表情言语完全不一样。”这些与我们以往的认识都是有很大差异的。在老舍与赵清阁二人之间,作为见证人和讲述者的韩秀,始终明确宣称“站在清阁姨一边”,这注定她不能用一种看似宽容、超脱、理解的角度去看待老舍的家庭生活及其情感困局,但同时也因她和二人的独特关系,使得行文别有幽怀。既没有完全抽离,也不曾冷眼旁观,韩秀的行文中处处氤氲着这样的情绪,但不管怎样,“纯净”是其中最核心的表达。韩秀曾对作者傅光明表示:“有朝一日,这篇文章被你收入一本书的时候,你甚至可以这样写,《书信世界里的赵清阁与舒庆春》,那样更纯净、更亲切、更有情义。”
全文中有或隐或现的两组书信,分别是老舍和赵清阁,“我”与韩秀。这不同年代、不同背景的四个人就这样透过信件往来,建立了一种独特的关系,表面上我们追逐的好像是老舍和赵清阁的关系探秘,实则不然,这是对人性弱点与困局的关怀。这也是作者和韩秀友谊升温,开诚布公的一次愉快畅聊。他们聊生活,聊艺术,甚至聊彼此的所痴、所爱。韩秀会贴心地为作者寄上自己精心收藏的贺卡,而作者也会奉上来信中他们感兴趣的书籍。这种沟通不同古时候的“鸿雁传书”,他们架构在现代的网络技术之上,这也才会有这份弥足珍贵的跨洋忘年之交。
至于这里涉及的老舍和赵清阁关系,也决非通常意义上的“绯闻”。他们有自己的痴,有自己的无可奈何,赵清阁曾致信韩秀,可知《落叶无限愁》中的“模特”是谁?韩秀怎不知这就是自己的清阁姨和舒公公?韩秀在信中说,“……这诚然是小说,但是文字所表达的心境确是真实的。记得我小时候,看到过清阁阿姨的信中文字‘各据一城,永不相见’,印象极为深刻……换句话说,从那时候(1946年)起,清阁就再也没有见过舒先生。”诚如复旦大学教授陈思和所言,“如果当人们意识到人类的感情世界比道德世界更崇高更重要时,像老舍跟清阁先生之间的事情,也就没什么好遮蔽的了。”这份情谊就深藏在了清阁先生的心底,直到临终,都是那么的凄婉。但我们始终都不应该以现代人视角去怀疑他们对于历史及人生的那一份真诚、坦率,因为这里有唯美,有感伤,有哀怨,还有岁月流淌的涓涓细流,却唯独没有今天一些人乐于寻找的庸俗与“八卦”。
如今,老舍和赵清阁的故事已化作细雨随清风去,韩秀对傅光明“为让你知道我还活着”的言语也让人尤为动容。人生有落幕,故事有完结,但这份萦绕在书信往来中的美丽而真诚的情感,却不会因此而消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