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网>> 评论 >> 正文

用生命去写(冯骥才)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2月12日15:27 来源:人民政协报 全国政协常委 冯骥才
全国政协常委 冯骥才


  编者按:

  文化艺术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等日前在京联合举办“冯骥才新书发布会”。冯骥才先生近年来在投入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同时,依然笔耕不辍,仅刚过去的2013年就创作出《文化诘问》、《离我太远了》等多部新作。在当前文化环境下,作为人文知识分子,应该保持怎样的社会责任感?作为作家,应该持有怎样的态度对待每部作品?本刊特将冯骥才先生在发布会上的部分发言整理成文,以飨读者。

  有人总是问我:一天睡多少时间的觉?怎么会写那么多的东西?实际我有点诀窍。第一个诀窍就是我睡觉的方式跟别人不一样,这还是我的一个老的忘年交、好朋友谢晋导演教给我的。他说,“大冯,你的精力很足,什么时候睡午觉?”我说,“中午。”他说,“你最好是下午5点下完班以后睡午觉。”我现在上午八点到十二点是做案头工作,比如写写田野调查,看一些理论的书、研究的资料,对文化进行思考等。《文化诘问》与《文化先觉》都是在这个时间段写成的。下午就去我的学院,我在大学还带了研究生,还有各种需要交流的事情都安排在下午。五点半左右回家,到家就睡一觉,整一个小时就醒了,洗把脸,吃个饭,看完《新闻联播》或《焦点访谈》以后,就觉得我上下午所有的劳累都放在睡觉以前了,我又有第二个早晨的感觉。我又开始工作,一直到凌晨一点,这个时候很随性,我有可能在搞文学,也可能画画,时间纯属于自己,所以我每天等于有两天。第二个诀窍就是我喜欢平行工作,我喜欢做纷乱的事情,但在我心里是清楚的。我画过一幅画,一个人在柳树底下仰头看柳条,柳条是纵横交错的,我写了两句话:“枝乱我不乱,从容看万条”。第三个诀窍就是尽量少开会,无聊的会、没用的会坚决不开。所以看起来我时间比较多。

  对于最近创作的几本书,对我来说,是各式各样的书。《春天最初是闻到的》,一看题目,大家就知道这是一本抒情的书,是感情文字。《离我太远了》,大部分写的是关于欧洲一些国家的游记。《文化诘问》和《文化先觉》是我对文化的一种思考,大部分是批评性的,是多年来对我们文化的症结、社会文化的问题的思考。《凌汛》这本书是我今年特别写的一本书,我是人民文学出版社里成长起来的一个作家,但是我知道人文社的老楼要拆了,1977-1979年我在朝内大街166号住了两年,那时候国家正好从“文革”进入改革,我想写那个时期的文坛。那个时期大量的不为人知的人和事,与那些作家接触的一些细节,老一代的作家包括茅盾、巴金,年轻一点的王蒙、刘心武、张洁等,我们应该重温一下。我觉得那个悲壮的时代,那个激情的时代,我们不能忘却,这也是我们这一代作家总是怀着强大社会责任感的根由。这是我带着激情写的,我也想给做当代文学研究的学者提供一些资料。

  《西欧思想游记》是一文本实验,我写过很多游记,包括《巴黎艺术至上》,但我想写一本思想游记。去年三四月份,我从巴黎出来,从诺曼底到索谷河,即“一战”和“二战”的战场,经过加莱,我想用这样一种自由的方式,包括思想的片段,对话,甚至散文诗、警句,写我一个月的思考。关于《中国木版年画代表作》,今年我们国家进入世界级文化遗产的是珠算,明年国家申遗的一个重点就是木版年画,我觉得知识界应该编辑一份特别好的中国木版年画。因为木版年画是我们民族的情感、心理、内心世界的梦想的一个呈现,它里面包含的因素太大了,我们古代四大发明中的两项——模板印刷与纸张都蕴含其中。现在木版年画在广大农村并没有走出我们的生活,所以我用了很大的力量,从我们十年普查的7900多幅木版年画里,选出了600多幅,编辑成这样一部书,就是想送到联合国去,要把木版年画变成人类共有的遗产。

  我还想写一本书,可能是《凌汛》的第二部,我的脑子里现在有个名字——“在激流中”,我想写上世纪80年代,1979-1989年的中国文坛,我觉得我们这一代人也该写了。对我来说,其实最重要的是民间文化遗产抢救工作。举个例子,关于口头文学,我们大家都知道中国古代文学史上的《诗经》就是口头文学的一个选题,这么多年来,搞民间文学的专家从民间搜集来的又整理好的,并进入数据库的,经过分类的史诗、叙事诗、神话、故事、歌谣、传说、谚语、笑话等,共八亿八千七百万字,如果出三十万字一册的书,我估计得三千册,我想把这套书列入我的出版计划。我觉得这套书要是出版了,就是中华民族对于人类的贡献,这是五千年来中华大地上的人民的创作,我们所有的优秀作家,都是从民间汲取营养的。所以我想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比我的个人作品要重要得多。

  我觉得一个作家,尤其写小说的作家是非常幸福的,因为你写出一个人物,这个人物活了,在你心里就多了一个人。所以我觉得小说的这种创作是非常奇妙的。有时候我也有一点苦恼——我的时间有时候会被其他工作瓜分掉——但还会过过小说瘾,比如我去山东潍坊或江苏徐州做关于传统村落的实地考察工作,喜欢坐在汽车上,有时候我会跟司机师傅说一声“我歇会儿”,其实我不是歇会儿,而是过小说瘾。我会把心中想到的一个小说抻出来,随便去想它。臆想的过程非常奇妙,也非常享受。但当突然听到“车到了”时,心里的那个东西就又没有了。这个时候有一种失落感,但是这个失落感对我来说没有太大的痛苦,就像我刚才所说,有比创作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我做。但是我只要有时间我就会去创作,一个艺术家就是这样,哪怕我一天画一幅画,写一篇散文,只要我写,我就用我的生命去写,而不是用时间的下脚料去写。我知道,我们这一代知识分子,在国家现在这样一种文化环境下,我们应该做什么,我脑子里是清楚的。

  文化是一个抽象的东西,一旦把它转入抽象领域,它就不抽象了。我是一个性情中人,还是充满了想象的,虽然我岁数也大起来,但其实也没有关系,我觉得我是用三个东西在写作:一个是生命,一个是心灵,一个是身体。对于我来讲,身体就是累不累,生命就是死或活,心灵就是无老无少,我觉得我还是原来的那样的心灵,我觉得我只要还在活着,就还要写东西,就还要画画。我觉得我的转型,跟我们这代人所具有的社会责任感分不开,另外就是太热爱我们的艺术了,我会把大的艺术事业看得比艺术本身还要重要。我属马,今年是马年,我去年喜欢“一马当先”这种词,今年仍然是“马不停蹄”,但是不像以前那样狂奔,我希望是一步一个脚印,我觉得年岁也大了,我们做的事情要对后代负责任。

  (标题为编者加)

  图1:冯骥才先生在新书发布会上发言

网友评论

留言板 电话:010-65389115 关闭

专 题

网上学术论坛

网上期刊社

博 客

网络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