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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锲,那儿童般的快乐(蒋巍)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1月20日12:52 来源:中国作家网 蒋 巍

  听到了。我能听到照片中你爽朗的笑声。很响亮,但很静。你仍然笑着一直笑着儿童般地笑着,对亲人,对我,对许多作家,对文学,对世界,我却泪下如雨。你老去了,我也老了——老人的眼泪是没有杂质的,它包含了一生的终结性判断。30多年师生般的情谊,那一刻都在泪水里。

  1986年,《小说林》发了一篇有关杨沫的文章,有一些争议,时任哈尔滨文联副主席的我到北京与对方“谈判”,你主持,大概我讲得很真诚很负责很友好,几个月来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平息下来。你的眼神很亮很高兴很率真——率真得像儿童——这个印象直到今天再没改变过。当时你就问我,愿意来北京吗?一颗透明的宽博的直爽的心灵直接触发我的感动。11年后,中国作协公开招聘面试,你紧急电我到京。翟泰丰同志以钢铁般寒光凛冽的目光直视着我,然后签下龙飞凤舞的两个字“同意”。

  入京前,到京办事开会还常到你家走走,调来后因为各自忙,走动少了电话却多了。回想三十余载交往,我感佩于你我师生之谊的君子之交淡如水。你只重友情与真诚。真水无香,品质品格有夺目的光辉。真水清澈,才有泪水的长流。1987年我在镜泊湖一个岛上办笔会,你莅临指导,有位作家讲的一个故事让你潸然泪下,一个很高大的汉子在那里抹眼泪。我发现你爱哭,我也爱哭,遇到感动一定哭出来,遇到欢乐一定笑出来,以坦诚面对世界,尽管常被人视为“不成熟”。共同的哭就有了共同的心。告别时你登船之际,阳光斜长地照过来,我突然发现你的身形和面容竟然那样像中年毛泽东(确有导演邀请过你),我这个人好开玩笑,于是指挥所有服务员齐声高喊:“毛主席,再见!毛主席,再见!”我说,我作为蒋氏之人喊一声毛主席不容易啊!你我相对大笑,笑声响彻蓝天大湖——你那儿童般爽朗的笑声,到今天此刻还响在我的生命里。从未改变过。

  艺术家永远是人类的儿童。你一生就像个儿童。哭像,笑像,做人做事也像。

  我确认,你真诚,有时真诚到天真的程度,不像不动声色地拿“金刚罩”护身的领导干部。

  我确认,你友善,有时友善到柔软的程度,愿意帮助所有求助的人,事后力所不及办不成,可能还落下一些怨幽,但乐于助人之心之情从不改变。

  我确认,你爱才,我从未听你讲过任何一个作家的“坏话”,每当你滔滔不绝兴高采烈地向我讲述其他作家的才华时,都让我有一种“匪兵甲”或“群众乙”的沮丧感觉,恨不得出门跳进河。

  我确认,你一直无法排解一种深沉的痛苦——在责任与写作之间徘徊。太多的事务和工作热情缠住了你的笔。退下来以后,你对我说过,要写10篇爱情小说,都来自真实的作家的故事,其中包括我和太太青年时代的故事。这件事大概没能做成,老了,累了一生,激情与热望依然涌动着,身心却一定疲惫了。

  我确认,你对草创和复兴“文革”后的文学事业作出了重大贡献,中华文学基金会就是你的创举,尽管它后来的发展不像你想象得那样宏阔而壮丽,但它在关爱和帮助作家方面还是做了无数感人的事情。人生就像一个口袋,从哲学意义上说,里面装的全是半成品,需要后人继续加工。但在你留下的种种遗产中,有真诚的凝结与爱的倾注,有心血汗水在闪耀,留许多温暖在人间,足够了。

  你走了,带着一颗博大的心灵带着我无尽的泪水走了。你可以无愧地含笑逝去,把悲伤与怀念留给我和千百万读者。一个作家的伟大,或许不尽在他的著述,而在他灵魂的温度。我相信,中国文学界都能感受到他的忠诚、奉献和永远的温暖。我不能不哭,因为我们不能再一起哭或笑,像儿童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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