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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琰:沿着时光搜寻旧日痕迹(王琰)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1月09日14:01 来源:甘肃日报 王 琰

  甘肃广袤博大,皇天厚土。行走在甘肃大地上,我的笔如锄头般深入下去,在呈现给我的事物和感受中找寻深幽的感动和谦虚的真诚,它们就如同一颗颗饱满的土豆,深埋在土壤里。这种带有思索性质的探寻,才是文学创作中最为可贵的宝藏。

  年少时,我并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进入这文字行当。与其他职业相比,写作大概最能抵达物质的核心。灵魂在高处,人生在世,总有些玄虚,免不了多愁善感甚至寂寥私语,文字作为工具,记录下那些悲喜交集的时刻,这正是写作的可贵处与不可替代性吧。

  沿时光搜寻旧日痕迹,叙写这世外桃源般所在,实在是一种别样的幸福。

  回顾我的写作,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行走中的书写者。我的第一本散文集《格桑梅朵》中,我不无深情地一次次描述了在我生命中烙下深深印记的甘南大地,我在那里长大,那里有我对这个世界最初的认识和想象,草原上开放的一朵朵格桑花,被我放大成一座座装饰繁缛的殿堂,一只高高在上的鹰俯瞰着一切,并且知道我内心的秘密。

  苏珊·桑塔格说,所有写作都是一种纪念。我愿意奢侈地享用我的记忆,并且把点点滴滴的记忆变成真正的纪念。我自认是一位漫步于自己记忆中的旅行者,并且把记忆绘制成了一幅幅值得纪念的图画,斑斑点点都是阳光的折射——因为《格桑梅朵》这本书中所充溢的高原紫外线,慷慨地把一种斑斓的色彩赐予我。

  我喜欢在草原上漫无目的地溜达,许多认识不认识的朋友们来到我的《格桑梅朵》中溜达,一群草原上信马由缰的哥们兄弟:欧阳桑丹、阿可旦增、卓玛、杨旦、当智、格日、才老、索南昂杰、加木措……一些牦牛、蕨麻猪、红嘴鸦、田鼠等畜类和动物,以及被称作“骨叉”的秃鹫:

  “两只利爪抓起一头小羊然后腾空而起,放羊的人看着它,只是不住地念诵六字真言。骨叉在神界和人世间飞翔,它该比人更知道神的旨意……”

  格桑梅朵注定会看见这一切,一朵格桑梅朵,盛开着整个草原的记忆。

  一群牛羊去河边喝水,牛羊经过的地方,一朵格桑梅朵像是刚刚画出来的一样。

  我愿意把我的每一篇文章都看作是一朵格桑梅朵——一朵花的开放不需要承担什么意义:“高高的九层阁,每层前面的布幔都开一小窗,里面的佛会不会透过它来看看外面的世界……”

  佛俯瞰着芸芸众生,佛知道每一朵格桑梅朵的前生和来世。

  一颗流星也许是无法脱离一个人的记忆所赋予的灿烂弧度,一朵格桑梅朵是否增加了这个世界的绚丽和温暖?

  一朵格桑梅朵的后面,垂穗披硷草一坡一坡茂盛着,奶奶、姥爷、母亲、舅舅、二哥、拉姆措、吕老师、马老师……他们的身影时隐时现。

  记忆是有创造力的,记忆是一场永不闭幕的演出。

  我写过一本关于甘肃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随笔集《天地遗痕》,还有一本即将出版的关于甘肃石窟的书《石窟之远》,正在《美文》杂志连载,以及另外一本即将出版的关于甘肃佛寺的书《莲花次第开放》——这些,是我作为一个行走中的书写者的些许收获。

  关于甘肃石窟,我这样写道:“它们需要搜寻,需要走入人们的视线之内。我做了这样的努力,也许只是一个并不成功的开端。一个个石窟、壁画、彩塑,都会令我不由自主地驻足凝神。我开始写下一些长长短短的文字,一次次感动着自己的文字。这些文字携裹着我内心的人物、故事和想象,有美,也有伤痕。我希望我的笔是微风,可以无所不达,可以无微不至。”

  除了散文,我还写诗歌,或是小说。忙完了家事,坐在电脑旁看书,慢慢敲些文字出来。散文写得可有可无,小说写得酣畅淋漓,写得最为困难的,是诗歌。

  我刚刚出版了一本诗集:《羊皮灯笼》。

  诗人帕斯捷纳克对茨维塔耶娃说:“当一个诗人刚刚呼唤过另一个诗人时,空气和天空会出现什么变化?”

  我对自己说,有了诗歌,生活会出现什么变化?

  诗歌在我的写作中,有着特别的重量,像是拉着辆上坡的板车,一步一步,一刻也不能松手。

  书中,茨维塔耶娃对里尔克说:“我对你的爱已分化为日子和书信,钟点和诗句。”

  我用诗歌的身体,穿着或长或短的大衣,有雪的季节,暖和。

  蜗居一隅,我的思想在远方行走,这个夜晚,我写下这样的诗句:“诗歌外面/一株狗尾巴草比生活还高”。

  感觉就像是一个清晨散步的人,走着走着,翼下生风,似乎就要飞起来了,甚至连自己都模糊了这种飞翔的可能性。于是,不无铭心地记录下了自己的感受。

  说到底,诗歌的意义就在于让想象和心灵飞翔的同时,还能够激活并唤醒我们缺失的记忆。因而,我们才得以小心翼翼地将这些分行文字称之为“诗”。

  博尔赫斯曾言,希腊人唤醒了缪斯,希伯来人唤醒了圣灵。无疑,唤醒了内心形象的注定是一位诗人。

  海德格尔说:“人诗意的栖居”;博尔赫斯说:“要在死亡中看到梦境,在日落中/看到痛苦的黄金,这就是诗”——诗人何为?这似乎是一个亘古话题。

  我的写作,不论散文,不论诗歌或是小说,我都是想把人世的寒冷与黑暗,通过自身的温和与悲悯,转换成对美以及爱与善的褒扬。

  墨西哥诗人帕斯说过这样一句话:“意义不是诗人想说的东西,而是诗篇实际上说明的东西。”

  天空很高。

  天空下面,格桑梅朵继续开放。而我,愿意继续用第三只眼看这个世界。

  王琰,祖籍辽宁沈阳,上世纪70年代生于甘肃甘南。现供职于兰州市。中国作协会员。出版《格桑梅朵》《天地遗痕》《羊皮灯笼》等著作,作品在《天涯》《散文》《诗刊》《星星》等刊物发表,并收入各种选集。《石窟之远》获中国作家协会重点项目扶持,2013年《美文》杂志开设专栏连载该书。曾获甘肃省黄河文学奖一等奖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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