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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有点墨(曹亚瑟)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1月08日11:09 来源:青岛日报 曹亚瑟

  诗人柏桦的《一点墨》是一个容易让人迷失的文本,这源于它的包罗万象和璀璨繁复,也源于它的无主题、多主题,仿佛一面摔碎的镜子满地都是晶亮的碎片,却叫人无法拣拾。所以,面对它我枯坐一个月,无处下笔。

  维特根斯坦《逻辑哲学论》的最后一句话是:“一个人对于不能谈的事情就应当沉默。”《逻辑哲学论》面世后,《泰晤士报文学增刊》对它的评价是“一大堆短小精悍的格言式句子”,但又认为“一大堆相当熟悉的名词——对象、事实、图画、命题、无意义、胡说……都不是按照它们原来的意义使用的”。这种在哲学叙述上的冒险最终成就了一部罕见的名著。

  诗人柏桦用笔记、锦言体创作的《一点墨》使我想起了《逻辑哲学论》,里面也充满了“对象、事实、图画、命题、无意义、胡说”。当然,从中国的学术传统上来看,它也许更像陆游的《老学庵笔记》、庄绰的《鸡肋编》这样的笔记;从诗性上看,它又与纪伯伦的《沙与沫》、佩索阿的《惶然录》等文学史上名重一时的由短章组成的著作相仿。它基本上是诗人读书的片段、信手的闲札、灵感的闪现、诗歌的零余,你很难定义它是本什么体裁的著作,这显示了作者一路探索的足迹。

  柏桦是耽于文体创新的诗人,近年他的一首长诗加厚厚的注释形成的 《水绘仙侣——1642-1651:冒辟疆与董小宛》,用诗体记录一个个历史事件的《史记:晚清至民国》、《史记:1950-1976》都是先例,直至这本由648条札记、格言组成的《一点墨》达到一种极致。它的文体绝对不是独创的,而它的文本却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

  《一点墨》一方面表现了一种口味、一类嗜好、一次对汉语意境美和音韵美的探索,如:“秋风白,山林黑,寺钟响,入食堂。”“鹭鸶还有其他好名字:春畜、属玉、昆明、雪客。”“狗吃青草,天必大晴;猫吃青草,天必大雨。”“秦淮十四(酒)楼:鹤鸣、醉仙、讴歌、鼓腹、来宾、重译、清江、石城、乐民、集贤、轻烟、淡粉、梅妍、柳翠。”一方面又带有深深的历史感喟:“有宋一代,有一种沏茶法叫‘漏影春’。”“整整十个春天(1950-1960),我们都在寻铁。”

  有时候,作者的意象控制了他,写下的就是一首短诗:“窗外是成都初秋的破晓,晨鸟飞过——一帧来自加德满都或柏林的刺绣?”“在被剥夺了寂静的风中,在美洲史的风中!在电的风中!木材射精。 腰肢滚热。纽约年轻。某人的胡须朝向北极。某人的头陷入某人的双腿。某人露出他唯一的阿波罗袖口。某人的灯芯绒肩膀被新月一弯消耗殆尽。”

  有时,柏桦充满对现实的感慨:“所谓的好人多是很年轻的人(二十岁的才子);坏人在老龄人里,(三十岁成凡人,四十岁属老不死)五十岁左右的人最坏:看!那个骗钱的重庆出租车司机,他54岁。”“白色的梨花在凋零,他生活平静而规矩;不抽烟、不喝酒、不锻炼,早睡早起;唉,只是衣服上有股猪肉拌白菜的气味。”

  但更多的时候,柏桦写下的则是无数的读书短札:“摘自井原西鹤《好色一代女》:麦秋和摘棉花的季节色情大盛,是卖淫的季节。”“‘入椒盐一撮,茱萸一粒’可使虾醉(参见清初顾仲所著《养小录》卷下醉虾法)。”

  即使作者不标明引用的书籍,有时候我们也能猜测到是哪些书刺激了他的灵感,从中可以探寻出他一路阅读的痕迹。柏桦曾坦承他每天必读500页书籍,这些知识来源的繁杂不断地刺激他的兴奋点。学者需要打深井,诗人则需要广阅历。我们可以想见柏桦像辛勤的蜜蜂不断地在书籍中寻章摘句,经过磨砺的眼睛和诗性的加工,让它们巧妙地为自己代言。选择即认同,他人所言即我之所言,批判、纠谬、对比、回顾、艳羡、契合,莫不如此。这也是我对《一点墨》的最大发现。

  当然,维特根斯坦又说:“世界是离我的意志而独立的。”存在的,它们都存在过。而《一点墨》则会引领更多人对它所引用的文本的探索兴趣,如是,将会产生出更加多样的解读。

  一点小疵:“544.有道无道”与“648.有道无道”重复,而应该是原目录中的“544.与科学背道而驰的三件事”。

   (《一点墨》,柏桦著,北方文艺出版社2013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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