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片叶子都有自己的表情(春和)

　　图为岩村和朗。

　　74岁的岩村和朗此刻就坐在我的对面。我俩之间的茶桌上摊开的图画书，都是这位世界知名绘本作家几十年来为孩子们创作的，那里面有很多可爱的形象：小猴子坦坦、两只小兔、爱尿床的小猫、青蛙小弟和青蛙小妹。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代表作——“14只老鼠”系列图画书的精装版。从1983年最初的《大搬家》、《吃早餐》两册问世开始，这个由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10个孩子组成的大家庭，就吸引了很多小朋友。30年间，岩村和朗为这个系列一共创作了12个故事，全球总销量超过1000万册，如今由接力出版社引进的中文简体版，发行量已近150万册。

　　岩村和朗创作图画书成功的秘密是什么？他一边翻动桌上自己的作品，一边语调平和地对我说：“因为每片叶子都有自己的表情。”

　　也许是看出我的不解，他先打开“14只老鼠”系列中的某册，眼前是这个大家庭郊游的一幕。画面里几株蒲公英在蓝天下绽放着蓬勃的生命。“我给乡下可爱的野鼠们穿上了衣服，于是他们看上去好像是过去农村里的大家庭。虽然我把主人公进行了拟人化的艺术处理，但他们所在的环境却都是高度写实的。”岩村和朗举例说，“我们平常都是俯瞰脚下的蒲公英，但在这套图画书里，视角就要发生变化。为了描绘小老鼠们郊游的场景，我必须趴在地上素描，而从这样的视线看过去，蒲公英确实是在蓝天和白云的怀抱中生长。”有了老人这番提示，我才注意到南瓜叶下蝴蝶避雨、丛生的蘑菇竟能遮挡阳光，这真是一个不同于成人视角的现实世界，却又吻合了孩子们好奇的目光。

　　秘密当然不止于此。早在1973年，岩村和朗就画出了“14只老鼠”的第一张创意草图，可直到1983年才正式出版发行头两个故事。从而立到不惑，他用整整10年打磨出的，是每个故事的15幅画面，每幅画面配上一句看似再寻常不过的注释文字。此后30年，这个系列总共出版的也只有区区12个故事。“我为什么创作这么慢？”老人挑出一册《种南瓜》，“你看从播种到发芽，直到成熟、收获，我都需要画速写，南瓜微风细雨时什么样，狂风骤雨时又是什么样，雨过天晴叶子会是什么形态，这些我都要作为素材记录下来。”让岩村和朗最津津乐道的还是《过冬天》那一册。他用了整整一个冬天搜集素材，打草稿，到正式创作时已进入盛夏，乡下的画室没安空调，“我的汗不停地冒，就怕打湿画稿，只能拿条毛巾缠在脖子上，实在热得受不了了，我就打一桶凉水，把脚放进去继续创作。所以一提到‘过冬天’这个故事，我的反应不是冷得打哆嗦，而是直冒汗。哈哈。”他爽朗的笑声似乎现在还回荡在我的耳边。

　　成功的秘密还在于岩村和朗逆都市化潮流而动的选择。早在上世纪70年代，岩村和朗就和家人离开了自己出生、成长的东京，搬到了偏远的乡下居住。新家靠近森林，没有自来水，他就带着孩子们一起寻找水源，千辛万苦把泉水引到家中。其实《大搬家》的故事就是他个人生活的真实写照。

　　于是借岩村和朗的笔，久在喧嚣樊笼里的我们得以走近丘山，听野外狗吠，听树梢鸟鸣。家长可以带着孩子领略端午节赏月的团圆，秋天花车巡游的盛大，冬日里打年糕的其乐融融，体会一家人挖山药、洗衣服的齐心协力，为准备一顿早餐的忙忙碌碌……这一幅幅或热闹或温馨的画面传递的正是传统农业社会的多彩风情，而这些渐行渐远的习俗也吸引了在都市“森林”里成长起来的孩子们，通过图画书，他们返回自然，体验和家人同甘共苦的生活。

　　“许多大人说，他们分不清‘14只老鼠’中从老大到老十，画面里谁是谁”，我说。

　　“是这样的。可有意思的是孩子们往往看了一两本后，就分得很清楚了。”

　　“是啊，我想最需要的是拥有一颗不泯的童心，如此才能分得清这些小主人公，也才能看得出每片叶子都有自己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