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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边的两个蒋峰(马中才)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10月25日09:12 来源:中国作家网 马中才

  蒋峰喜欢和我在一起,因为我长得比他胖。如果没有一个胖子在他身边,就显示不出他的瘦来。“现在的我把以前的我吃了。”这是蒋峰小说里的一句话,也是他生活中常说的一句话。从2009年到2012年,我和蒋峰在北京待了3年。其实应该更早一些,2007年我们一起读鲁迅文学院的时候,他就提出了一个非常雄伟的计划: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去红领巾公园跑步!当时参与这个活动的还有李海洋。我们煞有介事地跑了3天,因为省登宇的到来使这个计划成了一纸空文。

  没有什么比三缺一的时候来了个牌搭子更令人兴奋的了。比起跑步来说,蒋峰更热衷于打麻将。在北京蓟门里小区的一个棋牌室里,只要你看见一个头发蓬乱、衣衫褴褛、叼着一根细细的ESSE烟的男人,十有八九就是碰上蒋峰了。他从来不注意自己的形象,看上去永远像个落魄的艺术家,再加上他那蓬松而凌乱的卷发,我敢打赌,只要他往北京的任何一座天桥底下一坐,旁边再放上一个饭盒,不到10分钟他的饭盒里全是一元一元的零钱。2007年中央电视台《艺术人生》的录影棚里,蒋峰作为“80后”作家的代表人物被朱军邀请到舞台中央,不瞒您说,当时他穿的那件外套还是我借给他的,我是在动物园买的,结果他上台的时候我们都觉得他像个送外卖的小伙子。这萌发了我后来在北京开一家螺蛳粉店并经常穿着它去送外卖的想法。平时我们开什么研讨会或小组讨论会,蒋峰往往是最后一个到场的,经常是领导点到他的名字的时候,“蒋峰,蒋峰呢?”然后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个满脸无辜、蓬头垢面、穿着拖鞋的家伙,全场的人就会哄堂大笑,气氛也就活跃了起来。

  蒋峰是个有趣的人,只要有他的地方就笑声不断,这一点尤其体现在麻将桌上,他经常一边跟我们讲故事一边跟我们讲牌道,还一边胡我们的牌。我至今还记得他在麻将室里讲过的那些故事,比如“讲呀讲呀讲故事,我家来了只兔子,我吃饭,它馋了,我的故事讲完了。”再比如“大雨哗哗下,北京来电话,叫我去当兵,我还没长大呀我还没长大”。还有就是当大家都紧张兮兮地怕放炮的时候,他突然来了一句“跑马的汉子哟你威武雄壮……”然后在大家哄笑的情况下有人轻轻地叫了一声“五万”。“不好意思,”蒋峰百忙不乱中紧紧地抓住那只五万,“我胡了,清一色豪华七对捉五魁。”后来我们严禁他在牌桌上唱“跑马的汉子”,他却唱起了“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里花朵真鲜艳……娃哈哈啊娃哈哈,我们的生活多愉快……”所以大家即使经常输钱也愿意陪蒋峰打麻将。当然,他也有输的时候,一旦他输了就故意一拍桌子,好像想起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昨天谁说要吃麻小来着?谁说的?”结果本来不想请客的赢家只好硬着头皮请大家去簋街吃麻辣小龙虾。一只小龙虾5块钱,蒋峰一坐下,“先来100只,不够再加,我今天下午为了陪你们打麻将都没吃饭。对了,我女朋友也没吃,我打个电话叫她一起来。”当然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的,只有那些在北京有房有车的人赢了蒋峰才会如此豪爽。比如像他自己这样在北京靠写字为生的人赢了他就把大家带到寒风习习的大排档,“来四碗蛋炒饭,要大碗的!”蒋峰的牌品很好,好到一旦把人家的钱赢光了,总会给人家100块钱让人打车回去。我是受到这个恩惠最多的人。

  所以我就搞不明白了,为什么蒋峰人这么好,还有那么多人喜欢叫他“贱人”。于是,“蒋贱人”就成了我们对他的昵称。虽然他嘴上不承认,其实他心里早就接受这个事实了。举证如下:有一次我们走在大街上,后面一对情侣在打情骂俏,女的被说得害羞了,娇滴滴地骂了男的一声“贱人”,蒋峰马上神经反射地转头一看,还以为人家在叫他呢。

  蒋峰喜欢吃辣,每次到我店里来吃螺蛳粉都嫌厨师给他加的辣椒不够,就自己跑到厨房去加辣椒,等他加完辣椒出来,小伙伴们都惊呆了,只见他的碗里堆满了各种好吃的,什么叉烧脆皮猪脚煎蛋一应俱全,于是坐在他对面的水格也看了我一眼说,“那个,才哥,我也想去厨房加点儿辣椒……”

  蒋峰一般情况下不喝酒,一旦喝起酒来十有八九是要醉的。我印象中他醉过两次,一次还是我在鲁迅文学院的时候,我俩喝了24瓶燕京,我记得是在方庄桥旁边一个重庆辣妹子火锅店。他喝醉了也不闹事,就开始跟你吐老底,讲他是怎么爱上文学的,怎么被文学迷倒的,他从来不会在会议上或者茶余饭后跟你一本正经地谈论文学,他总是显得对文学一屑不顾。就像一个男人真正喜欢一个女人的时候,表面上对你爱理不理,内心早已被揉碎了。蒋峰只有在他喝高的时候,才能看出他对文学的痴迷,讲他如何瞒着家人早已辍学去写小说了,讲他虽然写了这么多年小说还是如此清贫,讲他在小说的阅读和创造中获得那种无法与人分享的欢乐与苦闷,讲他如何为了自己的文学梦想而辜负了父母朋友和恋人。

  蒋峰有过不少恋人,他每交一个女朋友就会和她一起养一条狗,他总是很认真的对待每一段感情,他的狗有叫“豆豆”的,有叫“honey”的,有叫“大白”的,都是大型犬,分手的时候这些狗都送人了,还有几只拿到我店里养过。现在我所知道的那只叫“honey”的金毛还被他一个大学同学的母亲养着,非常高大英俊,温顺可人。蒋峰的内心其实是很重感情的,有一次恋爱对他的打击特别大,他的女朋友要结婚了,新郎却不是他,原因是他女朋友的父母发现了自己的女儿和一个外表邋遢、不务正业的男人在一起约会,然后硬生生地把他们的女儿拉了回去。那天晚上他喝醉了,人不能因为爱情而活,他说。其实一个人要有何等的自信才会如此忽略他的外在形象,才会如此敢于自嘲呀,只有那些心里有底气的人才不需要任何名牌去装饰他的外表,只有那些有远大梦想的人才不会在意他的今天。只有我知道,蒋峰是一个心中有梦的人,因为这个梦使得他沉重起来,当很多人放弃写作的时候,只有他还在熬夜……

  这就是蒋峰,《维以不永伤》《淡蓝时光》《我打电话的地方》《恋爱宝典》《为他准备的谋杀》《白色流淌一片》的作者,“80后”小说家的代表人物,2012年《人民文学》年度小说家,我的鲁院同学,我的新概念师兄,他说:“也许我们的表达形式在改变,以前是示爱一年才上床,现在是上床一年才示爱,但要承认,爱的意义是一样的。有些感情不会因为时间而改变,这是人类共通的标签。诚如福克纳在1950年冬天所言——爱与荣誉,怜悯与自尊,同情与牺牲。正是我们拥有这些永恒的母题,才能从《少年维特的烦恼》,到《睡美人》,到《霍乱时期的爱情》,而且一定会继续下去。有些情感不变,所以它的载体——文学,将永不消亡。”

  我相信蒋峰,因为他是一个永远在心里装着文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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