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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北京青戏节:原创的亮点与遗憾(张杭)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10月10日14:21 来源:北京日报 张杭

  大抵因为近年国外后戏剧剧场的引进,各种新剧场样式越来越司空见惯,我们的剧场也部分地融入了这种大趋势。从今年青戏节的情况来看,剧场形式已显得不滞后于世界潮流了。

  在剧场观念方面,李建军的《美好的一天》做了有趣试验。19位来自各职业各阶层的普通人,在舞台上同时讲自己的事,声音混杂不可辨。这并不新奇。新意在于每个观众进场前领一个耳机,戴上耳机就可以调选听哪个人的讲述。要么完整地听一个人,要么听到的是每个人没头没尾的片断——正如日常生活通过越来越多的网络通信界面透露出来,而你只能通过一些标签、外观,看似随机地选择窥视谁、倾听谁。剧场以其形式的极端单调,构建另一个维度的开放和丰富:观众可以自由选择进入或出离谁的“戏剧”,同时也感受到自由和平庸造成的选择困惑。

  这样的剧场如同当代艺术,一个观念造就一种剧场。同时技术变得重要,成为艺术最直观的部分。就像康赫导演的《中国的鬼魂》所展示的,电脑、线路、设备和操作人员都摆在舞台上,其结果也是概念大于效果。影像放映已无新鲜感,《中国的鬼魂》、孙晓星导演的《日常,非常日常》和地丁花剧社的《我的劳动、尊严与梦想》都用了纪录式采访的影像片断,在剧场中并置现实世界,与剧场共同讨论一个话题。

  非戏剧文本有时占据了主要篇幅,像《美好的一天》中的日常性琐碎讲述,介于文本构作和生活之间。而探讨应试教育的《日常,非常日常》,则读了诗人蓝蓝写给教育部的一封信。时事段子的引用则是另一种中国式流行,反映着微博等生活方式对文本的侵入,然而通常不成功。《中国的鬼魂》中的时事段子就显得有点快餐,而肢体剧《阿O一家》对微博中针砭讽刺性话语的引用显得突兀,对诗意造成破坏。

  与此相应的是非专业演员对表演的介入。《日常,非常日常》就找了几个中小学生参演。非职业的地丁花剧社的实践尤为可嘉——《我的劳动、尊严与梦想》的演员都是外地来京家政女工,她们生涩但却真诚地表现自己的经历与所思所想。可以看出导演赵志勇的煞费苦心——他没有用她们熟悉的诸如秧歌、二人转等民间形式,而是让她们接受极简、抽象和诗意的现代舞台。这个剧社的活动就是让戏剧不但作为一种文学意义的启蒙,更通过从创到演的全程行为介入生活,进行民众教育。

  本届青戏节我的个人差评莫过于《李艾尔和莫德尔已死》。这部伪荒诞无情节剧,不忍卒睹之处有三。其一,文本差,无个人体验,无现实针对性。其二,演员台词不好,听不清。其三,演员形体不行。这三点也恰可概括我们当下戏剧在基本功方面存在的主要问题。

  几年青戏节造就了导演中心的戏剧制作模式,也反映出问题。从导演的角度出发,就可以认为什么样的文本都能给予舞台呈现。这并没有问题。问题是传统的以文本为中心的戏剧我们仍然需要,哪边也不该太过偏倚。

  在我所知范围内,本届青戏节优秀文本不多。我参加了9月15日的剧本朗读活动。当天四个剧本,两个涉及当下和个人体验,另两个,一个是外国小说改编,另一个虽为原创,却酷似一国外悬疑小说。我当时很想问编剧,为什么要写这样的剧本?除了编织一个情节,有什么特别想表达的东西?这也是我选择性忽略青戏节中占一定比例的古装话剧的原因。

  吸引人的文本,其共同点在于有所发现。蔡艺芸导演的《写诗》这次虽为缩减版,但因其成长主题让人眼前一亮。三个诗人独白:一个有画画梦想的孩子的成长和反抗;一个因在外租房而获得有限自由的学生,无法驾驭这种自由;唯一的女生肖竞则用一则残酷故事,诉说性和社会意识觉醒过程中受最深触动的东西——一对中非混血兄妹,妹妹廉价卖身,而哥哥将她从教室拎到操场,用椅子痛打她。无论这些故事,台词中诗的敏感,舞台上的台灯、粉笔、镜子,还是破坏、撕毁的发泄,都那么熟悉,精确地触发共鸣。15日剧本朗读中朱程的《透明》,则用同样的敏感探讨了爱情中的性、安全感和背叛,大段心理独白抽离于品特式对白之上,使其接近抒情诗的剧场。

  朱宜编剧、张慧导演的《进化论》则是我们剧场中少见的具哲学气息的另类。看似只是一个人变回猩猩的荒诞故事,在诙谐轻松的表象下,潜涌着一层危机感的设定:失业的老王要被吃掉、考不上重点高中的王小单也面临被吃掉,看似文明的现代社会才是奉行弱肉强食的丛林,人吃人仍然是一种社会现实。这部戏剧继承荒诞派的衣钵,带有强烈的对现代社会的批判意识。在舞台呈现上,导演让演员扮成小丑上台,小丑再去交替扮演人或猩猩,而在结尾,小丑们试图擦去脸上的白粉成为人。

  近年戏剧呈现升温之势,全国剧场也越建越多,但很多时候空巢待演。这些年我们的戏剧更加繁荣了吗?一部《蒋公的面子》火遍全国也可侧面说明此类原创缺乏的状况。当年,仍在院校或刚刚毕业的青年导演可以参加一两届青戏节,然而时至今天,没有形成真正的戏剧市场,戏剧不能职业化,导演、编剧、演员们如何坚持?兼职地进行比较专业的戏剧创作是否可能?如果没有专业性、职业化的戏剧人坚持,戏剧如何累积式进步?这既有体制并行的原因,也有时间、观众群形成等因素,但现在我想说另一个问题:作为市场主体的文化企业太缺乏专业性,我不止一次听说某大型文化企业投资陈旧的劣质情节剧,而对如今戏剧发展乃至观众情趣,完全缺乏视野和见解。在流通不畅的环境中,编剧、导演、制作人等各生产环节隔断,也会在资源不一定真正匮乏的情况下造成各个局部的匮乏。这些是青戏节但也绝不仅是青戏节需要思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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