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界老英雄”去了(周南焱)

　　91岁老诗人牛汉离世，文学界哀悼

　　“诗歌界老英雄”去了

　　“华南虎冲出樊篱呼啸而去，汗血马完成他的跋涉。牛汉先生诗文不朽！精神不朽！”昨天早晨7时30分，曾写出《华南虎》、《汗血马》等诗歌代表作的著名老诗人牛汉在京逝世，享年91岁。他生前所供职的人民文学出版社《新文学史料》编辑部发出深情悼唁，国内文学诗歌界也为之悲恸，纷纷哀悼这位铁骨铮铮的老诗人。追悼会预计10月9日在八宝山举行。

　　80多岁还骑自行车出门

　　牛汉原名史承汉，山西人，取了一个粗犷倔强的笔名。他身材高大，外表俭朴，看上去像一位北方农民。在80多岁的高龄，牛汉依然精神矍铄，还常常骑着自行车出门，也成为京城文学界的一大风景。跟他有着30多年交情的新诗研究专家刘福春回忆，上世纪90年代，有一次日本诗人代表团来北京开会，当时冬天刮着大风，牛汉照旧骑着自行车前往，还写了一首骑车的诗，把日本诗人团感动得热泪盈眶。

　　但近四五年来，牛汉的身体大不如前，也很少出门。“主要是腿有问题，行动不便。前不久我还去看过他，他很高兴，只是说话没那么灵敏了，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走了。”刘福春动情地说。牛汉的儿子史果透露，近几年，牛汉得了肺心病、心血管堵塞，平时就在家休养，很多时间都卧床休息，今年夏天还住过一次医院，基本上不参加社会活动。昨天早上，牛汉因心脏衰竭在家去世，走的时候很平静，也没有留下任何遗言。

　　“他是有名的硬骨头，受了一辈子苦，走得很安详，也是一种福分！”刘福春说，诗歌圈的年轻朋友平时不称呼他为“牛汉老师”、“牛汉老先生”，就习惯叫他“老爷子”，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跟他谈，特别亲切，就像亲人一样。本来10月下旬是牛汉的生日，刘福春和朋友们都计划给他庆祝一下，但没想到成了永诀。

　　他的代表作有崇高悲剧感

　　“在老一代诗人中，他对年青一代诗人很宽容和理解，这一点特别难得！”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著名诗人臧棣说，上世纪80年代朦胧诗刚出来时，受到艾青、臧克家等人的批判，但牛汉在各种场合支持年轻的朦胧诗派。在牛汉主编过的诗选里，他也不遗余力收录很多年轻诗人的作品。“对我们来说，他就像一个诗歌界的老英雄。”臧棣说。

　　在现当代诗坛，牛汉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名字，确乎有一种崇高、悲剧气概。他是“七月派”的代表诗人之一，曾因“胡风反革命集团”案第一个遭到拘捕。他一生遭受过流亡、饥饿、被捕、监禁、劳动改造，什么重活都干过，他的诗就是这种生命痛感的真实记录。他的代表作《华南虎》、《悼念一棵枫树》、《半棵树》都是“文革”期间写的，表达了不屈的灵魂，如今也被收入了语文教材。“这些诗都是诗人的自我人格化，塑造了受难者的形象，写出了诗人的良知以及对时代的思考。”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张清华如是说。

　　在张清华看来，老一代诗人中，牛汉堪称人格楷模，从不随波逐流，也不媚俗。虽然牛汉这一代诗人的创作有着历史的局限性，但他一直保持着独立精神和人格魅力。刘福春动情地说，牛汉确实诗如其人，诗是他生命的写照，“在‘文革’中最没有诗歌的年代，他用诗表达他的精神。我更钦佩他的人格、骨气。”他引用《悼念一棵枫树》叹息道，牛汉去世就像“一棵枫树倒下了”。

　　散文和编辑成就缺少关注

　　牛汉的诗歌创作，从上世纪30年代一直持续到新世纪初，只是近些年写得比较少。“牛汉不像很多老诗人自我固化，上世纪80年代以后，他重新焕发活力，不断突破自己，不断激活新的东西，还写内心的困境，写出个人生存的创痛。”臧棣说，在“七月派”诗人中，牛汉的成就比较突出，特别是其晚年创作的重要性，需要中国文学史进行重新评估。而在当代文学界，值得重新评估的老诗人并不多。

　　张清华也坦率地说，在当下文学批评界，牛汉往往被当作“七月派”诗人一员，也不是一个热点，没有得到足够的研究。他还感慨，对于牛汉这样的老诗人，文学界没有及时拍摄一些影像资料，实在是一个遗憾。而在刘福春眼里，牛汉晚年的散文也没有得到重视，其实他的散文成就很高，可惜被他的诗歌名声掩盖了。

　　牛汉曾经长期在人民文学出版社任职，也编辑了很多重要图书。人民文学出版社社长管士光表示：“牛汉编辑的许多图书几十年来长印不衰，影响了一批又一批读者。他参与创刊和编辑的《新文学史料》、《中国》团结了一批又一批作者，发表了大量质量上乘、读者欢迎的作品。”刘福春惋惜道，只是牛汉的编辑贡献，至今也很少有人去关注。

　　半棵树

　　真的，我看见过半棵树  

　　在一个荒凉的山丘上  

　　像一个人  

　　为了避开迎面的风暴  

　　侧着身子挺立着  

　　它是被二月的一次雷电  

　　从树尖到树根  

　　齐楂楂劈掉了半边  

　　春天来到的时候  

　　半棵树仍然直直地挺立着  

　　长满了青青的树叶  

　　半棵树  

　　还是一整棵树那样高  

　　还是一整棵树那样伟岸  

　　人们说  

　　雷电还要来劈它  

　　因为它还是那么直那么高  

　　雷电从远远的天边盯住了它      牛汉作于197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