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丹：重新认识那个疯女人(周天)

　　九丹 当代作家，上世纪90年代初涉足文学，著有长篇文学作品《乌鸦》、《漂泊女人》、《凤凰》、《女人床》、《新加坡情人》、《音不准》、《小女人》等。

　　读过小说《简·爱》的人，无不熟悉书中的疯女人伯莎，似乎很多人都极为讨厌她的存在——面目可憎、性格邪恶、淫荡无耻，破坏了简·爱的幸福，毁掉了桑菲尔德庄园，使罗切斯特致残，而她自己最后也葬身于火海，未得善终。

　　那么伯莎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她是怎么变疯的？作家九丹推荐了出生于牙买加的英国女作家简·里斯历时9年完成的作品《藻海无边》。

　　《藻海无边》一书以高超的写作技巧成功地刻画了疯女人伯莎鲜为人知的一面。该书出版于1966年，同年获英国皇家学会奖，次年又获W.H。郾史密斯奖，被列入20世纪最好的一百部英文小说，里斯本人也成为皇家文学学会会员。

　　“里斯获得这些荣誉并不为过。”九丹介绍说，“作为女性作家，她比较擅长写不幸女人。凭着她对《简·爱》一书的深刻理解和对疯女人社会背景的充分了解，以及她本身丰富的想象力和惊人的洞察力，使得《藻海无边》一书无论从思想上还是艺术上都堪称是《简·爱》的姊妹篇。”

　　《藻海无边》于1996年由学者陈良廷、刘文澜翻译进入中国，该书甫一出版，即成为九丹的枕边书。

　　“整部小说语言简单，几乎没有任何修饰，自然的一切随手拈来，但这种看似简单的写法韵味无穷，丰富深邃。”这是九丹读完该书的第一感觉，“作家高明的写作手法，让人读起来倍感新鲜和有趣。”

　　该作的叙事结构具有相当的颠覆意义。全书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女主人公安托瓦内特的自述，讲述了她童年和少女时代在充满歧视与恐惧的殖民地生活；第二部分用交叉进行的手法，从各个角度叙述了安托瓦内特和罗切斯特的新婚甜蜜直至感情趋向破裂，以及安托瓦内特被逼酗酒和精神失常的痛苦过程；最后一部分仍以安托瓦内特的口吻，自述她莫名其妙地被带到英国后幽禁在顶楼上，被折磨得精神彻底崩溃，最后终于实现了梦中所示，一把火烧毁了房子，结束残生。

　　令九丹反复回味的是该书的艺术性，“里斯采用多声部、多视角的叙事方式，让安托瓦内特与罗切斯特的叙述话语并存， 在形式层面上体现了两者的平等和冲突关系。另外，书中大量运用了象征、隐喻等手法，它所带来的微妙的联想和无穷无尽的含义，使原本寻常的事物蕴藏了巨大的艺术力量。比如书中借助诸如月亮、火、梦、镜子、飞蛾等意象，完成了对女主人公悲惨凄凉的命运的刻画。”

　　九丹说她每次重读《藻海无边》，都会感到一种揪心，“令人心碎的是安托瓦内特对爱情的向往。罗切斯特用‘爱’骗来了带有交易的婚姻，而安托瓦内特却天真地认为只要他爱她，钱不算什么。实际上，在这场经人撮合的婚姻中，罗切斯特是冲着钱去的，而一个女人的全部情感和生命，在他眼里却是微不足道，这是很不公平的……”

　　“《藻海无边》和《简·爱》一样，都写出了男权统治下妇女追求平等、幸福的努力，对女性主义文艺批评的发展有着重要的影响。”九丹分析道，“由于不同的生活背景，夏洛蒂·勃朗特与里斯看待世界的眼光显然有所不同。里斯与安托瓦内特有着相似的生活背景，她对文化冲突、种族歧视的种种后果了解至深。如果说，在《简·爱》中，勃朗特体现出某些帝国主义情怀，而里斯则用安托瓦内特的形象对帝国主义进行了无情批判，对殖民主义、宗法、社会等级制度的危害性有更深刻的揭露，因而具有更深的社会意义。”

　　在小说结束时， 安托瓦内特梦见自己手持蜡烛行走在幽深而空旷的走廊上，从而呼应和衔接了《简·爱》中的“火烧庄园”一幕。“这种自取灭亡的反抗象征了某种坚决不妥协的追求。正是这种执著，使《藻海无边》一书显出独特的光彩。”

　　九丹还认为，《藻海无边》属于文学中的精品，值得多次反复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