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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新诗百年(周涛)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9月23日09:16 来源:人民日报 周 涛

  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的《中国新诗百年大典》,选编了从胡适、鲁迅、刘大白一直到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出生的年轻诗人共300多人的诗作,共30卷。

  我们年轻时,新疆写诗的人太多了,以什么为评判标准?关键是要看作品,关键要看你给人们种出、奉上了什么鲜花,不能拿着你的灰灰菜、荨麻当鲜花送给读者。

  从选家的角度说,难得还有当真做事的人。在当下这个经济的时代,很难有这样经典的诗歌选本了。30卷,多么浩大,多么费力,有人还这么耐心地、决不轻率,而且绝不苟且、决不妥协地编出这样一部诗歌大典,非常难得,是百年来新诗的一部“诗经”,很不简单。

  在艺术问题上,不公平就是最大的没水平。我们经常遇到的垃圾选本其实就是把老虎编成穿条绒的老鼠,把老鼠放大成尖嘴黑老虎。

  新诗百年,没有好的选家,就没有新诗整体面貌的呈现,选本成百上千也造不成什么影响。甚至可以这样说,一个时代的文学,是大家共同造就的,但是是选家最终使之成形流传的。选家的功劳不可取代。

  以我看来,新诗长达百年,许多时候在偏见下成长。上世纪80年代就有人说话,现在写诗的人多,随便扔个石头,砸中的就有一个是诗人。

  一些好诗,各种报纸的副刊也不太适宜刊发,而发在刊物上,就容易被淹没。试想,谁会在信息的汪洋大海中去寻找诗——这样一根金针呢?这是个经济的时代,各种复杂的因素造成新诗如同一个落难公主,被放逐在森林里。如果没有七个小矮人,她连活都活不下去。但她天生丽质,只要有一丝阳光照进来,她仍然是世界上最美的人。

  新诗100年,中国的新诗在艺术上一脉相承,虽然中间有起伏,但她不断走向高峰。洪子诚先生在该书序中所说:“向为新诗的建设做出贡献的诗人致敬……”中国诗人在艺术成就上,毫不逊色。甚至可以说,30年来,小说是在无数事物的支持中出来的,而诗恰恰相反,它是在30多年的种种打击之下流淌出来的生命的声音,心底的声音。

  中国这30年来的诗人们共同谱写出了新一代的《诗经》。因此他们足以面对历史。他们无愧于时代。

  中国作为诗的国度——唐诗宋词元曲,其实全是诗。诗的文化是伟大传统的文化。如果中国没有伟大的诗歌传统,中国还叫中国吗?中国几千年的封建制度下,诗是人性流露的出口。

  大典对中国百年新诗给予了客观公正权威的评价。我17岁开始写诗,现在67岁,我27岁谋诗,历尽艰难曲折。走了多少弯路,难以尽数。尤其是上世纪70年代,误入歧途多年,失去自我多年,只是到了1979年,思想解放运动之后,时代给了我新的机遇,一直到1981年,才找到自己的落脚点,大典所选的11首诗、32个页码,全是上世纪1981年到1983年3年时间里写的。那时,全国有多少诗人、全疆有多少诗人在写啊,疆内大约几十个诗人是有的,比我写得好的大有人在,全军更是轰轰烈烈,诗人层出不穷——那是个诗歌的年代。

  1982年,石河子《绿风》杂志开“绿风诗会”,那是《绿风》第一次举办全国性的大型诗会,也就在那次诗会上,我认识了青海的昌耀,昌耀在我的本子上题了一句话“前方灶头,有我的黄铜茶炊……”可以说,昌耀的这一句话,把我的人生目标提升了30年。我还不知道人生有这种目标——我以为人生的终极目标是杀伐征战,攻城略地,功名利禄。从此以后,我找到了一个真正的人生目标——那就是,平静、人性、和平……昌耀的题词让我反思,给了我一个全新的价值观。

  诗是互相补充、互相影响的。我从昌耀身上学到了宁静致远,从杨牧身上学到了大气磅礴,从章德益身上学到了雄奇瑰丽,从叶文福身上学到了诗人的自信和率真……当然,你自身得有悟性,得善于学习。

  应该说,穿透历史和轰动现实的力量成反比。这个话题是一次从马兰参加活动回来坐在一辆车上,评论家朱向前说的一句话。哦,这是一个好观点,我也有此种感觉。

  轰动一时的作品往往要掐中时代的脉搏,要摸到大众的口味、神经的兴奋点和穴脉。需要平面轰炸的广度和力度,但它在穿透历史时,软弱无力。穿透历史需要一箭射透千层靶纸的力量,需要认清死理、不管不顾,“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和执着。这两种作品力量成反比,原因在于轰动性的作品往往经不起时间考量,而穿透性的作品则被时间擦得越来越亮。这是一个被不少事例证明了的现象。

  这部选本就贯穿了这种思想和眼光,如序言所说:“诗人入选标准,主要视其作品是否具有较高思想艺术价值,是否对新诗艺术发展具有某种创新意义,和在某一历史时期是否产生较大影响。”大典的编选恰恰注意到了艺术力量的穿透性。

  能够经过几十年岁月的淘洗而不被淘汰的诗,说明它在大地上已扎下了根。

  一句话:“不争一日高低,要争一世长短。”这个大典也是想告诉人们,在这样一个浮躁的时代,还是要静下心来做你要做的事。面对喧哗躁动,还是要只为“黄铜茶炊”,范进好歹还中举了,中举后疯了,成了笑谈,有些人没中举就疯了。事实证明,靠吹靠炒靠捧都是不灵的,还是得老老实实一步一步地去提高自己。这也算是忠告吧。一个人,尤其是文人,最难的是认清自己。

  诗人,尤其是年轻诗人,要干实事。文坛也好,社会也好,都要力戒疯狂、涤荡浮嚣。一个人浮嚣,大家不要喝彩,不要看热闹,不要鼓励他,不要跟着跑。这样文坛清明,社会清明,才能脚踏实地地做点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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