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多元时代，做好你自己

　　狗子：作家现在该怎么办呢？未来会是怎样的呢？像我这样的人有焦虑，但大多数人活得挺好，也乐在其中。像“苹果”就是在这个时代里应运而生，人家也有艺术、思想、科技、创造，还在不断创新啊。现在想当艺术家也容易多了，人人都可以在自己感兴趣的方面尝试，每个人都在不断开掘自己的潜力，发展自己的个性。今后人们又会需要什么呢？

　　陈嘉映：我经常讲过去哪些辉煌的东西正在消亡，为什么讲这些？首先，我们不可能再回到过去；第二，其实我们也不见得真想回到过去。我们还谈过去那些好东西是干嘛呢？我们是想创造性转化。只有我们知道过去那些辉煌的东西是怎么产生的，才会更有助于我们知道现在的情况下有哪些产生辉煌东西的可能性。现在做电影的人依然在读古典的作品，做“苹果”的人依然在读古典的东西，那些伟大的科学家在读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现代艺术家一说起来，米开朗琪罗还是不可逾越的，他在他那个时代产生的辉煌，也是我们面对现在世界的时候需要汲取养料的东西。

　　狗子：那现代人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生活啊，现代人的精神生活是怎么被滋养的？

　　陈嘉映：就是通过网络啊，等等。以前读者分成阶层，这构成了我们怎么来阅读，滋养我们的精神；以前也有共同文本，一则一寝我们有的文本就不是太多，另外由于读者是阶层化的，它会不断地选择，最后集中到一些文本，像中国有一个传统西方有一个传统。选择这个东西就瓦解掉了，这之后你要想去恢复这种阶层式的东西，我个人认为是一种对大势的不了解。失去共同文本或说这样的传统之后，一个非常明显的后果就是你不再能够追求一种主流的东西，当然你可以说把我的东西做成销量大的。没有主流就变成什么样子呢，就是我们要接受一种新结构，一种一环套一环的社会结构。狗子、阿坚、张弛这些人，他们构成一个价值圈、文学圈、爱好圈，这个圈又会跟别的圈套着。它养成了一种趣味、爱好，他们有他们的读者，然后呢，他们跟其他的圈子就要有一种开放的心态，不是说要成长为一种主流，你的目标就是把你这套做好。

　　简宁：其实这就像卡夫卡说的那样，一本好书，应该像一把斧子一样，破开海上的冰面。

　　狗子：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是，这是一个扁平化的世界也好，一个圈子套一个圈子也好，因为这样的现实，是不是就很难产生真正的好东西？

　　陈嘉映：这个“好”的标准，我们可能要调整。以前我们说“好”的标准有两个，一个就是我是主流的，一个就是我将成为主流的——彼可取而代之。比如说文艺复兴，它是一个革命，这个革命就是说它将成为主流，拜占庭艺术将成为过去。现在没有主流，反抗主流也不是为了成为主流，这是一个特别巨大的转变。我觉得二十世纪下半叶，大家开始有意识或无意识地放弃这种东西，反抗或者说边缘化自己，不再是成为主流的前奏。边缘化就永远边缘化了，好的标准就不再是得诺贝尔奖什么的，如果我们这圈人觉得好而且有辐射力，它就是个标准，是不是对全人类好这不是我们的问题。

　　(原载《空谈：关于人生的七件事》，狗子、陈嘉映、简宁著，广东人民出版社2013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