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赵长天(孙颙)

　　长天：

　　你离开以后，我一直想对你说点什么。

　　为你送行的仪式上，作为主持人，我站在那里，望着大家一批批向你献花，身子久久未动，眼眶早已湿润。报社的两位年轻人过来，陪我站了一会。记得他们安慰我的话：“这么多人来为赵老师送行，他会高兴的。 ”

　　今天，我也说些让你高兴的话。你最牵挂的《萌芽》，已经由甘露接手主持。他肯定不会让你失望。还是说一点创作上的事情。

　　首先，是关于你那部以赫德为主角的小说，英文版即将出版。

　　2011年，专门做外文版的上海新闻出版发展公司找我商量，他们认为，除了继续积极翻译中国作家的文学作品，还想邀请作家专门为海外市场写小说，设立了几个简单的目标，如：题材为海外读者感兴趣、写法接近海外的阅读习惯、篇幅十万字左右等等。那天，先确定了两个题材。一个，是他们建议的，希望有一部关于中国戏曲演员命运的小说，我建议找热爱戏曲的王小鹰创作。另一部，是我提议的，认为你写过赫德的传记，这位长期担任清朝海关大臣的英国人的故事，外面的读者大概喜欢知晓。我把商量的想法告诉了你。你犹豫几天后，说愿意尝试。

　　我知道你的脾气，一旦决定做的事情，便全力以赴。大概三四个月的工夫，你就传了电子文本给我看。你太熟悉赫德先生了，小说写得十分传神，让我欣喜。我给你的建议是，把原来的传记感觉淡化些，小说的味道浓一些，以便更多的读者喜欢。很快，又过了一两个月，你终于定稿，交给了出版者。那好像是2012年开始不久的事情。后来，很不幸，你查出身体有病，生活的重心，渐渐转向了卧床和治疗。这部小说是你文学创作的封笔之作。

　　在你离开前的几天，我去医院看你。你说，右耳朵听不清了。我就转到了你的左侧。当时，我想说一点轻松愉快的话题，就提到这部小说的中文版 (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反映很好，英文版的翻译也完成了，正在设计封面；并问，设计稿是否拿过来给你看。你一如既往地微笑着，说不必拿来了吧。这是我与你的最后一次谈话。你走后，我曾对朋友们说，与长天共事，是最轻松的，几句话就能沟通。我们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今天，我想告诉你，那部小说的英文版上了海外的秋季目录，首次拿到的海外订单，就是2500册。对于中国自己翻译介绍出去的小说，是难得的好成绩了。我相信，你听到此消息，依然微微一笑而已。你能微笑，作为朋友，我满足了。

　　我想说的另一件事情，是我们共同花费了几年心血的电视连续剧剧本《万卷堂》的进展。从2010年开始，我们几个酝酿搞一部有浓厚上海味和文学味的剧本。选定的题材，是以商务印书馆在上一世纪的辉煌为平台，演绎在上海活动的众多文化人的故事。我们私下设定的目标，是写出上海味道的《大宅门》一类的作品。 《万卷堂》这部作品，确定了工作程序，你和我动脑动口不动手，执笔的是富有影视创作经验的顾绍文。你比我投入的精力多得多，和老顾反复商量构思大纲以及众多的细节。当然，顾绍文更是全身心进去，连查找资料也搞了一年多，是入迷了，经常给我们俩讲述他新发现的有趣故事。

　　你离开之后，我和老顾的茫然感觉持续了一段时间。他来作协，走到四楼，你的办公室的门自然紧闭着。到我的房间，坐下来谈，两个人面对面，没有你，感觉好冷清。但是，我们共同的想法是，把这个剧本搞好，是对你最好的纪念。老顾写作得很艰难，这题材，能让人兴奋，但是难点甚多，本来就是我们自找苦吃。我想告诉你的情况，到今年秋天，老顾能够基本完成剧本框架。我想，你知道后，依旧会欣然地微微一笑。

　　孙颙

　　2013年梅雨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