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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途的花事(陆梅)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7月04日10:21 来源:海南日报 陆梅(上海)

  写过一篇《看树》,想着可续一篇《看花》。也搜罗了不少草木花事书,却是一宕再宕,未有行动。倒是在草木文字里浸染久了,越发的珍重起来,不敢敷衍,怕生生辜负了那些花儿草儿。遂悄悄发愿:但有时间,我要一篇一篇地将与自己有缘的花儿草儿逐一写来。

  脑海里泛起老家门前一株紫玉兰,早春里烁烁怒放,一夜风催,“纷纷开且落”。兀自开落了好些年,却才知,紫玉兰在古代叫辛夷!而我曾以此为名写过一本书《辛夷花在摇晃》,更早些,我信手给自己取了个网名辛夷花———莫不是天意注定,怎解此番缘分?真真是“不能名言,惟有赞叹;赞叹不出,惟有欢喜!”(俞平伯语)

  正当紫、白玉兰狂花满天,一树一树地醒目迎春时,可巧有机会,与三五女伴去嘉善看杜鹃花。约定的日子,因这个早春的寒凉而延宕。于我却是欣慰,春意迟迟,何妨慢些,花事已了,春也去了,慢慢地等待一场花事之约,好比细用慢享一个完整的春天,多少快乐难得!

  于是每日上下班路上,特别留意经过的一个公园。玉兰花开尽,梅花桃花樱花梨花次第缤纷。眼见一树树花儿繁盛地开,纷扬地落,而树下四围多年生草花圃却只有新绿,尚无花蕾,点缀其中的绿叶小灌木,即是别名映山红的杜鹃。若不是有一个杜鹃花约,多年来路经于此,何曾投以别样关注,只因它太过寻常了。乃至对它何时孕蕾,何时花开叶长,何时繁花灼灼,都浑然不觉。

  这个早春,我沿途的投注却都在杜鹃上了。又从旧书网上觅来科学小品名家贾祖璋的《花与文学》,刘难方、王兴麟选注的《历代杜鹃花诗选》,从科普记述,到文人雅士的诗词吟咏,算是对杜鹃花的前世今生有了番印象,亦长了见识。

  杜鹃花有许多别名,见于唐代的有山石榴、山榴、山踯躅、踯躅和红踯躅,宋代起又有映山红和石岩的名称。我看贾祖璋摘引的文献,明王世懋《学圃杂疏》称:花之红者曰杜鹃,叶细花小、色鲜瓣密者曰石岩。———这“叶细花小、色鲜瓣密者”不就是我在嘉善碧云花园看到的杜鹃盆景么?云片的造型,小叶小花密集地铺陈,乍看去,嫣然秀致,一片霞锦。花园主人道,别小看这造型别致的小叶小花种,年久的树龄已达百年,植株看不出嫁接痕迹,一树开出粉、白、紫、红等多种颜色,比之大叶大花的寻常映山红,确乎珍稀与难得了。

  贾祖璋只道是“石岩”,他收录书中的《杜鹃啼处花成血》写于1987年,巧的是,这一年,杜鹃花被确定为嘉善县县花。翌年,贾老逝世。惜乎有生之年,钟爱花木一生的老人,未能得见嘉善人培植出来的新品种。

  我在城市的花园、路旁、庭院看到的杜鹃,又叫西洋杜鹃(西鹃),有别于小叶小花的东洋杜鹃(东鹃)。《历代杜鹃花诗选》载:“来自日本的东鹃,有能在春、秋开两次花的‘四季之誉’;最早在荷兰、比利时育成的西鹃,于七至八月间孕育花蕾,也能在秋冬开花……”“东洋鹃,因来自日本之故,又称石岩、夹套、春鹃小花种等。”

  若不是拜读贾老著述在前,如上文字怎会引我慨叹———却原来,这所谓西鹃,原是从我国输入西欧,经栽培杂交而得,如英国18世纪栽培的欧洲杜鹃花,只10种左右,20世纪初发展到千余个种和品种。及至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又回输到我国,称西洋杜鹃。而这东鹃,同样是早在唐代传入日本,后又分别输入我国和欧美。贾老谨严的文风亦忍不住感叹:“这个名称,不免有点数典忘祖,因为它们主要是从我国产的多种杜鹃花培养而成的……”

  撇开这些不谈,我对杜鹃花的认识,源自大学时收到贵州友人寄来的一枚蓝杜鹃。薄如蝉翼的深蓝花瓣与枝叶压成了花标本,成为我草叶收藏的珍爱。我且给它配了诗。此后但有收藏,即配诗一首。如今这些稚拙的青春吟唱,连同三大本“草叶集”、草叶集里已然枯萎的杜鹃花骸一样,真真“花事已了,春也去了”,———然,谁说不是秦观所写“芳菲歇去何须恨,夏木阴阴正可人”呢?

  少年花间岁月回不去,但有诗为证,草叶为证,再从纸上回到花树天地间,不是怅然,而是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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