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刃何如(肖克凡)

　　肖克凡(知名作家、电影《山楂树之恋》编剧)

　　早先写小说的人光写小说，没情况。后来有写小说的人也写电影剧本了。当年我认真读过前辈作家梁信先生的电影文学剧本《从奴隶到将军》，挺好的。也读过苏联的电影文学剧本，感觉文学性很强，跟读小说差不多。

　　二十多年前，国内出现电视剧本的需求。我首次写电视剧本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剧本写出，电视台没拍。每集800元的稿费还是让我感到满意。那时一篇五万字中篇小说稿费不过如此。我尝到了甜头。

　　也有苦头，就是被制片方折腾。写小说自己说了算。写剧本要听人家的，你抵抗也有限度。然而，写剧本比写小说，稿酬高。我认识几个写小说的，转行写剧本了。见面他们就抱怨写剧本是奴隶，被折腾得死去活来。可是至今未见他们回归小说。这可能与稿酬有关。

　　我写过几个电视剧本，有的还是跟国内大导演合作。有的投拍了，有的没投拍。没人找我写剧本的时候，就继续写小说。这时候，出情况了。

　　我写的小说，开始注重故事了，有时甚至出现传奇色彩。有人问我的小说受了写剧本影响吧？我寻思着。后来我暗暗承认，确实受了影响。我写的小说，似乎少了文学含量，多了向影视倾斜的因素。

　　我必须承认，我出现这样的变化而且没有改正。之后，我的几部中篇小说被投资方买去电视剧改编权，心里挺高兴。一是得了银两，二是自己的小说以荧屏方式传播，这不是坏事。这时候，我口头说写小说是雅事，写剧本是俗事，似乎不愿弃雅从俗。人，有时心口不一。

　　2008年，我的一部长篇小说卖了电视剧改编权，有人说是卖了年度天价。我因此脱贫了。之后，我又有两部长篇小说相继转让电视剧改编权，我一下把自己弄成小康了。此间，我还写过电影剧本。与电视剧相比，我认为电影还属于艺术品。当然，电视剧是面对大众的。

　　但是，我写的小说毕竟跟过去不大一样了。因为“影视”二字进了我词典。从前我词典里没这词条，现在有了。小说，我还要继续写，尽管写得很差。

　　小说影视化是否双刃剑？只要是剑，就是双刃的。双刃的是剑，单刃的是刀。不过，剑总会让人想起潇洒走进长安城的李白。刀呢，容易让人想起厨房里的伙夫。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继续滑落。我只知道自己似乎没有那么强烈的文学理想了。

　　我可能正在伙房切菜呢。请原谅我。我没宝剑，只有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