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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说难以说清的感觉(桢理)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6月25日10:28 来源:湖北日报 桢理

  有一晚,更深露重,旧友打来电话,说她在看张爱玲的传记,越看越像年轻时的我。我陡觉不安,说自己没那么孤僻自恋吧。她回,你“看起来”很正常。

  她是我青少年时期的闺蜜,那时跟她去某家玩儿,走到楼下我突然驻足不前,说咱们该买点水果吧?她大笑,后来还把此事当做笑话反复传出去,说你相信吗,她会提议买水果。她这样惊讶不是说我不懂礼仪,实际上我人际关系非常好,但我不知在别人眼里,自己竟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十八岁时老妈突然说,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觉得我这样平庸的女人不该活在世上。我讶异万分,从小到大自己可是最乖的乖乖女啊。疑问存到现在,才想到人的凛冽和遗世是不是可以从骨缝里透出来,但如今,岁月却让我更接近温暖的混沌。

  这些对话,他们都忘记了。

  记忆中,整个青少年时期我甚少说话,每天课余时间都在看书,寒暑假更是从不出门。中学有段时间,父母听说有个孩子看书疯了,便每天藏书。我只好跟他们斗智,常常躲在阁楼或者厕所里,一直看到天黑。我承认,从九岁开始,我就想写小说,但每次铺开纸,都不知道该写什么,直到读完中文系,我连微型小说都没写过。但那些年,闻着空气中茉莉玫瑰的香味,在夜灯中给自己取各种文青式的笔名,把喜欢的诗歌抄在软面抄上,拿起笔又老写不出一个字的漫长岁月,其实是我此生最文学的阶段。

  毕业后我突然抛弃了文学理想,辞掉教师工作,挤进商海,貌似搅起一点小浪,很多年后我才知道,也许上帝不过是要我借那几年时间,最大限度了解所谓的现实。

  我想人的类型可能是早就注定的。在我了解汉口商界那些名企业家的生活后,感觉自己要的,不是那样的人生;我的一位同事却由此下定了决心,要成为他们。我不鄙视钱。钱总是多点好。我若有足够的钱,起码可以建个莫奈小镇,我心中的天堂。我说的是,自己当时确知企业家们的生活如踩钢丝,而我那时,也已是常为勾心斗角及业绩压力睡不着觉的高管。我不想这样活。

  我喜欢简单,喜欢慢,喜欢静,喜欢离现实世界远远的。我活在这世上,最大的乐趣包括看好书,写小说,听音乐,研佛经,钻玄学,还喜欢不求上进,半夜起来喝咖啡,在黄云翻卷的秋日看落叶,不出门旅游只看风景图片,没事连阳台都懒得去等等。

  我安放了自己,尽管有时有些生存的忧虑,但那种激射很远的喜悦,外人难以懂得。

  大约是2003年的时候,我买到了一本书,叫做《我愿意这样生活》。那本书是那样切合我当时的迷茫和寻找。我欣喜若狂地看了若干遍,几乎能背下来,然后一一比照上演。当然,我不会被她们书中描述的优雅清闲等迷惑。写作于我更像一种艰苦的职业,或者一场庄严的游戏。我不信任灵感和才气,也对那些自称天才的作家不感兴趣。我喜欢博尔赫斯的手工匠说法,尽管我知,那更指的是一种心态。开始两年,我发得比较多,后来几年一直以阅读为主,每年只发两三篇,直到最近两年才开始多写点。去年发了两个长篇十几个中篇,算个小高潮,而今年,则又微调转向。

  几年前,有个五百年一遇的日食降临时,很多人挤到江边去看,我独自在平台上照相。无边落叶萧萧下,世界陷入一片黑暗,我不停地按动快门。按照媒体公布的时间,我至少该有三十几张照片,可最后却只剩两三张——有一段时间不存在了——而且,我在照片上看到了神秘的光团。我把照片发给两位作家,他们都说是我的相机镜头脏了。我删掉了照片,分不清自己有没有把想象与现实混在一起,犹如小说。

  那次以后,我每每抬头看太阳和星空,都会感觉灵魂的故乡在那里。我站在世界的边缘,并不关心里面的繁华。这感觉很奇妙很浪漫,语言难以说清。后来我想,每个写小说的人,也许一生都在诉说某种难以说清的感觉。也许我要说的,就是比真实更真实的某种不真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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