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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兰妮:黑暗面前,其实我们可以温暖面对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6月25日09:26 来源:文学报 张滢莹

  不久前,作家李兰妮带着新作《我因思爱成病》(以下简称“《思爱》”)出现在读者面前。这本封面以暖橙色为基调、有着一只忧郁小狗的书,很容易会被认为是讲述主人公与宠物犬之间情感故事的作品,但仔细阅读之后,平静故事之下所潜藏的惊涛骇浪却依然令人震撼。从时间上说,《思爱》与李兰妮上一部作品《旷野无人》所发生的时期几乎同步,但两部作品却呈现出完全不同的色彩。

  “无法回避的使命和责任”

  如果说直面抑郁症的《旷野无人》是一部以深蓝色为基调沉重的精神之书,《思爱》 则让人看到了更多的光明和温暖。在这本以李兰妮和她的宠物犬周乐乐长达9年共同生活经历为主线的作品中,读者看到的是一个普通的宠物主人,她不吝篇幅记录下关于周乐乐的点滴生活,而将自己多年抑郁症的煎熬和痛苦隐匿在文本之后。

  这本书的问世,本身就是李兰妮未曾想到的。写作《旷野无人》时,她将自己的极端痛苦和心灵最深处的黑暗袒露于笔尖,重新回望和挖掘一遍这样的痛苦几乎已经将她逼至崩溃边缘,抑郁症也一度复发。“当时我带着一种极端冷酷的心态写作,只为了抵达潜意识里的黑暗之处,写到最后,想死的心情都有,连后事都跟父亲交代了。”回顾当时,李兰妮仍觉得不堪回首,交稿后,她曾信誓旦旦地说,再也不写关于抑郁症的书了。可是仅仅时隔三年,《思爱》就完稿出版,似乎这个话题已经成为了她无法回避的使命和责任,她瘦小的身影更是数次出现在公益性的讲坛上。李兰妮并不喜欢公开场合,但却一次次鼓起勇气走到聚光灯下,讲述自己多年以来的经历,为的只是让更多人引起对于抑郁症的警惕和关注。

  “病是人生中迟早要面对的一关”

  十年前,在获知李兰妮的忧郁症情况后,友人提出的一个建议让她感到不可思议———养一只狗,作为自己的医生。这个在国外已经盛行多年的宠物医生理念,在当时的国内几乎是一片空白。但鬼使神差的,李兰妮还是把一只小狗带回了家,战战兢兢地承担起照顾这个小生命的职责。自此以后的很多年,她因病症困扰而闭门不出时,这只名叫周乐乐的小狗几乎都在她身边陪伴。

  年幼时,李兰妮因患血管瘤需要接受手术,父亲却留下她独自一人面对,童年在这之后戛然而止,“病人”这个称号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她。在《疾病的隐喻》中,美国学者苏珊·桑塔格将得病的人们归类至“疾病王国”,并认为歪曲的社会观念将病人与健康人不仅从生理隔离,更以冰冷的医学词汇和淡漠的人情将他们从心理隔离,造成病人的双重痛苦。李兰妮对此深以为然。在许多国人仍讳疾忌医时,罹患抑郁症、又因癌症而经受了多次手术和化疗的李兰妮坦然接受了自己病人的身份。“在写作时,我刻意写下作为病人的感受。病人并不是一无是处的,他的思索可能会给社会提供一个新的看世界的角度。我从不避讳病人的弱势和不堪,也是希望其他人都能在面对病人时审慎一些,病是人生中迟早要面对的一关。”

  “它修复了我生命里缺损的部分”

  《思爱》中,李兰妮以实录的形式和第三人称讲述“狗医生”周乐乐的成长,以第一人称讲述自己作为病人的心态,并专门请友人为自己上关于摄影语言的课程,花了两年时间补充相关方面的知识。有读者并不理解书中乐乐作为第一人称的讲述方式,但对李兰妮来说,她的童年9岁就不见了,只有在与乐乐的相处中,这些孩提时代的感受才重新涌上心头。一次,乐乐生病住院,李兰妮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去医院探望和安慰,其他人哪怕有一句对于乐乐的夸赞,都让她开心许久。“我每天去看它,实际是在弥补我幼时独自在医院的寂寞、恐惧,而那些称赞、怜爱,都能安慰我从小不得不坚强的心灵。可以说我借着周乐乐从小到大重新活了一遍,所以在某种意义上,它就是我。”

  2012年4月,李兰妮的抑郁症再次发作。最痛苦的时候,她手上涂满了自己的鲜血,倒在地上不能言语,几乎失去了知觉,乐乐跑来将身体压在她的脖子和心口,拼命用爪子刨她、舔她,用体温将她从无意识中唤回。可当李兰妮慢慢清醒后,乐乐却饱受精神创伤,悄悄地躲到了角落。尽管没有受过任何训练,脾气有时也不稳定,但乐乐却奇迹一般胜任着“狗医生”的职务,伴随李兰妮走过许多个严寒酷暑。“我只是用一点点精力照顾它的生活,但它回报的却是它所有的爱。跟许多宠物犬一样,乐乐对于主人的爱是无条件的、纯洁、发自天性的,它修复了我生命里一直缺损的部分。它教会我,在黑暗面前,其实我们可以温暖面对,爱必须恒久忍耐,有恩慈,包容,盼望,相信。有了这个才有活下去的力量。”

  如果说《旷野无人》是一种痛苦的表达和倾泻,《思爱》则是将这种苦楚在心里沉淀许久后所呈现出的平静。“就像把一个苦的东西咽下去以后,化为不苦的东西反刍出来,这个过程很难,却也很值得。”此外,熟悉李兰妮的人都知道,她是一位对于文字感觉异常丰富的作家,在前期的许多作品中文字上所追求的精致美感,在《旷野无人》里却逐渐隐退,取而代之以平白、直率甚至有些粗粝的文字,而在《思爱》中,这一特征也得以延续。“结构、语言、技巧,这些我曾经追求的东西,在生命本身的质感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在这多年的经历后,我才发现我的精神障碍,包括梦境是粗糙的,就像非洲木雕那样粗糙,但也是充满生命力的。在面对这样强大的情绪时,文采和技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我想寻找的正是一种不修饰、不伪饰、不打磨,尽量接近潜意识的原生态、真正能够打动人的书写方式。有些东西如果太精致,就脆弱了,它原本的力量就削弱了。”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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