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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火背景下的“私写作”——评《老虎的妻子》(谷立立)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5月30日10:11 来源:文汇读书周报 谷立立
《老虎的妻子》[美]蒂亚·奥布莱特著于是译  译林出版社出版《老虎的妻子》[美]蒂亚·奥布莱特著于是译  译林出版社出版

  小说《老虎的妻子》讲述了一个关于老虎、聋哑女孩和男孩的故事。光是书名就让人浮想联翩,老虎如何有了妻子,这又是一段怎样的历险?还好,来自前南斯拉夫的女作家蒂亚·奥布莱特不是什么标题党,她无意制造哗众取宠的噱头来吸引世人的眼球,而是从家族的琐碎往事说起,以细腻、绵密的笔法,将那些无法为外人道的“秘密”逐一和盘托出。于是,也就有了这本交织着想象与现实纠葛的“私小说”。

  叙述在重重迷雾中铺展开来。纳塔丽娅幼年时,外公每周一次带她去城堡看老虎。这一习惯沿袭多年,几乎成了一种膜拜神祉的家族仪式,直到战争将其中断。由此,小说游移于虚、实两个不同时空之间,现实与回忆相互融合,荒诞与真实交织互见。一方面,外公去世后,纳塔丽娅在已成邻国的土地上搜寻外公的遗物;一方面,她又作为讲述者,转述从外公口中听到的奇闻逸事。《老虎的妻子》 以前南斯拉夫为所有故事的发生地点,齐集四分五裂的人生:葡萄园里苦苦寻找亲人遗骨的掘墓人、屡屡在死亡与重生中穿梭的不死人、受到暴力侵袭只能从老虎身上获得慰藉的聋哑女孩……奥布莱特以貌似巧合的细节串联起各个松散、独立的片段,她的人物又以迥异的个性在不同的故事里反复出现,隐晦地流露出巴尔干半岛的幽微心绪。

  在这片素有“欧洲火药桶”之称的土地上,历史与现实的诸多纠葛早已是不争的事实,加之其间融合了多个不同的民族,冲突不断、战争频仍。混乱与无序、暴力与伤害是无法回避的关键词。两次世界大战和绵延多年的波黑战争,最终铸成联盟的分裂,并将暴力的暗影遍洒大地。仇视取代了亲密,往日的同胞如今“老死不相往来”。在战争的多米诺效应之下,一个小小的变故就足以颠覆庸常的人生轨迹———一旦真爱消失,邪恶也就占了上风,原来单纯美好的灵魂在暴力的浸染下,久而久之也便衍生出畸变的可能。比如,曾经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青年卢卡,因为未婚妻的私奔、岳父的出尔反尔、父亲的冷漠,渐渐磨灭了善良的本性。这个斯文有礼的文艺青年,最后吊诡地变为满口脏话、举止粗俗、以施虐为乐的暴力控。

  相较于前者,“不死人”无疑更像是小说里最大的隐喻。这个在生命里捕捉死亡的人物,看透人世生老病死诸般变故。他的每一次重生都弥漫着刺鼻的硝烟,皆以淋漓的鲜血为代价。作者似乎是在提醒我们,在灾难丛生的国度里,就连贵为百兽之王的老虎也难以自保,只能靠吞食自己的脚趾、忍受着身体的残缺苟活于世,又何况一介卑微的小民?当整座城市在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面对无数灾民的呻吟,即便是妙手神医也不得不喟叹回天乏术。那么,“不死”是否又是另一种仁慈?

  在奥布莱特的阐述中,《老虎的妻子》具有“复杂的、深厚的世仇暗流”与跳跃、魔幻的叙述手法。或许,年轻的奥布莱特也同马尔克斯一样,从祖辈口中耳濡目染得到创作灵感。前南斯拉夫分裂的格局、外公跌宕起伏的人生际遇,都为她提供了丰厚的养分。她以老虎作为主角,讲述家族的渊源。如此充满独特民族意趣的故事,用亦真亦幻的口吻徐徐道来,半带童真半带幽默,灵性十足不乏浪漫气质,轻盈的语调掩不住苦涩与沉重。

  如果说,《老虎的妻子》 是一部“战争小说”,倒不如说,这是战争背景下的“私写作”。作者书写战火里的家国情仇,始终不见一丝战争的痕迹。奥布莱特终究太过年轻,掌控宏大的场面往往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她幼年就跟随母亲,离开巴尔干半岛移居美国。故乡抑或战争,对于她都只是一种模糊、遥远的影像,仅仅来自于模棱两可的枕边故事,而无真切的疼痛。因此,当故乡沦为真空、记忆越加淡薄、经验过度缺失,她只能选择远远绕开,以奇诡的想象与细腻的生活场景来取代无法直面战争的遗憾,并以此构建起似是而非的家国传奇。

  尽管小说不尽完美,但对于奥布莱特,也已足够。移民的身份无法改变,家乡再也回不去了,唯有借写作创造一个“越来越真实”的私有空间。小说里,疲惫的乡民在葡萄园里苦苦寻觅亲人的踪迹;现实中,作者以文字重新发现自己早已远离的故土,她欣喜地看到“城市本身的变化、人们生活态度的转变”。她相信,即使记忆湮灭、家园不在,但只要有文字,也就与既往的一切:那座城、那些人以及其间种种曾经熟悉、而今渐渐陌生的文化,再次“发生了联系”。这联系,来自血脉的深处,既无法割舍,也不能抹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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