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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理由知道她的美丽(葛水平)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5月10日10:41 来源:人民日报 葛水平

  我的文化趣味来自于我的乡村。乡村散落在各处的文化留存,以其丰富,以其精彩,让我目瞪口呆。多么辽阔的大地,多么绵长的传统,才能孕育出河水两岸朴素且华丽的建筑群啊,默默地在时间的天空下闪烁着性灵之光,贫困和苦难如影随形,贫苦中的奢侈,让人无法不为之动容。

  我只是想寻找到一种人与阳光和水同质的语言。回到出生地,回到我初生的背景,虽然我已经找不到一张熟识的脸,然而,乡村,总让我有俯拾皆是的热爱。于是,我走沁水,访村庄,进窑洞,一条河流断断续续走了两年,有了这本《河水带走两岸》(北岳文艺出版社)的长篇散文集。当景物在身边快速掠过,即使原路回头,我也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总要生长,总要为自己寻找阳光,我只能用文字匆匆记录,河流阻挡不了村庄的走远,自然的生动性、社会的丰富性,我依然阻挡不了我心的走远。这条河流养育了我,养育了万千生灵,我有理由知道她的美丽。

  人总是意识不到自己家乡的美,总是贵远贱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家乡有何名山胜水。“天地灵淑之,湮没于庸耳俗目。”如果一个人出生在乡村,童年也在乡村,一辈子乡村都会给他以饱满的形象。我始终懂得感恩,这条河流给了我健康的心智,健壮的体格,我只要走近她,就会想到现代文明的喧嚣是如何一步步边缘化了乡村,在追逐童年的记忆里,我找不到我的青山绿水了。只有乡村才能缓解我紧张的情绪,它让我生动活泼。河流,大地音符般的曲线,当我看着它走失,看着土地张着龟裂的嘴唇,寂寞无声,而依附着它的村庄像失水的南瓜一样干瘪时,我发现没有河水流经的村庄连一个人也难以留住。村庄,柔软肥沃的土地上长出的耳朵,它在听见时间的叹息和自己内心曾经的热闹的同时,还听见了热爱它的人在寂静的土地上对于生命的守护,对于时间的应答,对于转瞬即逝的繁华的湮灭。面对时间,我只能学圣者浩叹一声:逝者如斯夫。我和我的朋友们只能用图文写下它曾经的繁华与即将的衰亡。

  是的,时下的村庄河流都在发生着变化,将要变成什么模样?岸上的百姓浑然无知,他们已经由农民走向农民工,村庄就这样被一个时代丢弃在了身后。那些守护在村庄里的老人,80多岁了,依然身健体壮,坐在村庄的街心里他们回忆老去的时间,和老去的时间里的热闹。这些朴素无比的村庄,曾经凝聚过精气神的村庄,早就没有了老去的时间里人与人相互激荡的情绪了。村庄,虽然保持了原有躯壳,也因为离开了固有的文化,失去了感人的魅力。

  乡间人以一颗爱心和同情心活着并同我交往,我是乡间走出来的,没有一株青草不折射风雨的恩泽。乡间有一颗承载苦难与负重之心,苦难与负重、快乐与苦涩,在我看来都是充实的。乡间对我来说是六月天的甘霖对久旱不雨的庄稼的滋润,我就是那庄稼,是乡间给了我养分。在这个社会如果我活着不能做些有益的事情,我就愧对了这片厚土,这条河流!   

  我必将怀揣着从这个社会中消失的一切美好行走,一年年走下去,走进我生命长逝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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