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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汉阿丁的温柔一刀(冯俊文)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3月15日11:37 来源:北京青年报 冯俊文
《寻欢者不知所终》/阿丁著    中国华侨出版公司2013年2月版《寻欢者不知所终》/阿丁著   中国华侨出版公司2013年2月版

  《寻欢者不知所终》是阿丁的短篇小说集,在此之前他出过一本长篇小说《无尾狗》,腰封上有句话——“中间代最暴力作家”。确实,阿丁人高马大、性情豪爽,颇有燕赵豪侠之风。一起喝酒,他都是“你随意,我干了”,说话时满脸的青春痘“遗址”上下抖动。关于他的“暴力”,有一条微博广为流传:“几天前,两个20多岁的男子在方庄沿街张贴小广告,一约70岁的老人见状,跟随清理,被发觉,俩青年打得老人满脸是血,@阿丁 出门散步,遇见,疾步上前,起脚踹飞一个,然后,又将另一个冲上来的男子连续两次抱摔在地,并骑上其身,用拖鞋狠抽。事后,@阿丁 说,看到老人,他想起了父亲,就出手了。”

  文如其人,阿丁的文字也是元气淋漓、汁液横飞,读他的《无尾狗》时不时让我想起莽汉派诗人李亚伟《苏东坡和他的朋友们》:“喝酒或不喝酒时/都容易想到沦陷的边塞/他们慷慨悲歌。”把阿丁比作屠夫的话,写作《无尾狗》时他挥舞的是一把屠刀,见神杀神、见佛杀佛;到了《寻欢者不知所终》时,他偷偷换上了熟悉的手术刀——阿丁曾当过9年的麻醉科医生,号称自己的外科手术做得也不错,甚至非常享受手术刀划开皮肤的快感——缓缓划开庸常生活的灰色外壳,里面丰富的细节让我这外人读得惊心动魄。盲人按摩师,非法同居被开除的大学生,街头自渎的乞丐,妄图掌控生死的科学狂人,偷窃上瘾的贼,甚至还有被钉死在耻辱柱上的秦舞阳……这些通常意义上的失败者、边缘人,他们晦暗不明的生活在阿丁的笔下渐次复活,呈现出色彩以及“意义”。

  《成人礼》是我在网上读到的阿丁的第一篇小说(那时候还没有这本书):乡村少年杨小通刚入学,就被同乡的大三学长乔凤鸣收为小弟。乔凤鸣是大学校园常见的文学青年,喜欢诗歌、踢球、弹琴、看黄色录像,被很多女粉丝追捧。他有一个固定的女朋友任瑜,撬了一间学校空置的宿舍同居,还很义气地邀请杨小通一起住。当他们被保卫科发现时,乔凤鸣不在。被任瑜深深地看了一眼,杨小通就自认非法同居,帮乔凤鸣顶了罪,最后被开除。

  阿丁显然不会让故事这么简单结束:杨小通离校前要求“我想跟任瑜那个一次……就不觉得亏了。”于是就出现了小说开头的一幕:床上躺着的男人喝得人事不知,旁边的女人双手在帮他套弄,表情隆重,再旁边的男朋友一脸淡然。最后,阿丁自己跳出来,以第一人称的手法为我们揭示了故事的结局:完事后,乔凤鸣给杨小通浇上了芥末油,致使后者住院,伤愈后回乡,再无音讯。

  这个文本充满了歧义,甚至如梁鸿所说的“断裂性”。从里面我们能看到大量的对话和准确的细节描写,但带给读者的反而是更多的模糊和不可知:杨小通关键时刻决定顶罪,是出于哥们义气还是由于对任瑜的爱?事发后乔凤鸣多方设法,甚至求到了校长家里希望保留杨小通的学籍,这些事他真的做了吗?阿丁的这种分寸感在小说集其他的篇章里面也多有体现,同名小说《寻欢者不知所终》里面的“冰”,《三个颇有成就感的贼》里面的D,《右眼跳灾》里面的李嘉陵等,他们做出某项人生选择,或者某一行为的动因,都是某几个因素的合力,至于哪一个起决定性作用——对不起,连身为作者的阿丁也不知道。他已经尽可能地贴着小说里的人物在写了,但人性和生活的复杂性决定,不仅仅事外人,即便是当事者本人恐怕也很难清晰地捋清楚里面的内在逻辑。这种“非逻辑”恰到好处地呈现了生活的本真面貌。

  相较《无尾狗》结构上的严谨、语言上的精细打磨的痕迹,这本《寻欢者不知所终》很明显放松下来了,更细腻、温柔、随意,时不时阿丁就进入了一个说书人的角色,随意在故事里穿梭来回。在阅读的过程中,我间或想起理查德·耶茨的《十一种孤独》——他推荐给我看的一部短篇小说集,诉说着小人物的命运和悲伤。我相信耶茨是他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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