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毓璜和他的文学评论

　　黄毓璜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发表文学评论文章起，已出版评论集《文苑探微》、《苦丁斋思絮》(上、下两卷，九十万字)、《杂文杂说》等许多种。《文苑探微》、《苦丁斋思絮》出版在二十年、十年以前，但至今复读却仍然给人以新鲜感，而且经得起咀嚼、推敲。黄毓璜的文学评论其生命力因何如此久长？在我最近重新品读了他的文学评论集以后，我认为，其成功的奥秘在他轻易不给人写作家评论和作品评论，只有他研究了某个作家某部作品以后，他看到这个作家、这部作品有对生活的新发现，这个作家、这部作品提出了对世人、对读者有启示的新问题，在艺术形式上又有某些新东西以后，他才动手写作某个作家论或评论某部作品。不仅如此，在他论述这些作家的“新”或作品的“新”时，他又往深处开掘，抽丝剥茧，层层辨析，把“新”和“深”结合起来。着眼于“新”而又把“新”和“深”结合，是黄毓璜的文学评论生命力久长的一个重要原因。

　　语言文字表现的独特、精炼是黄毓璜文学评论生命力久长的又一原因。读黄毓璜的文学评论，得用一番脑筋，因为你得仔细捉摸他的独特、精炼的语言文字，才能懂得他评论的意旨所在。譬如说，他是以这样的语言文字来表达他对陆文夫的认知的：“事实上，随着老陆作品的不断问世，我们愈来愈能够认识到他是一个并不多见的忠贞的探索者，他把艺术的探索跟社会的探索、人生和人性的探索一体化了，时时让人感触到对于艺术和社会人生的一种坚执，一泓深情，一脉贯彻始终的顶真态度和不肯妥协的求索精神。”“论者们在充分注意到老陆的小巷格局和平民意识的同时，多少忽略了他深广的浩茫思情和坚执的问题意识。他的问题意识常常不体现为现实的被动反映，在其艺术运筹中，常常构成一种‘反拗’和独到。”(《老陆的委托》)语言文字是思维的直接现实。黄毓璜如此独特、精炼的语言文字，恰好是他对陆文夫的独特、精炼思维的文字表现，你不好删去其中的一个字，甚至不能删去其中的一个标点符号。早年《雨花》主编，庞瑞垠，既是著名小说家，又是著名编辑家。有次，编发黄毓璜的一篇评论文章，大样排出来两页挂零，编辑按常例把那挂零的两三行处理成“下转某某页”。庞瑞垠看清样时，觉得就那几句话下转到另页，版面上难看也不便于阅读，让编辑删去几行。这在道理之中，未料就出现下列对话：编：“试过了，不好删呢”；庞：“什么经典，几句也删不了”；编：“不信你再试试”。庞瑞垠接过来把那篇文章连看两遍，边笑边念叨“还真是……”，就不再坚持让编辑删去几行的意见。这一方面反映了庞瑞垠作为编辑家的务实与大度；　另一方面也说明了黄毓璜的文学评论在语言文字表达上确实独特与精炼。

　　功夫在评论内，一门心思钻研有关文学评论的诸多业务，绝不拉关系、走门路，于是评论水平已上层楼，更上层楼，这又是黄毓璜文学评论生命力久长的一个重要原因。自然，家学渊源，学养深厚，基本功扎实，艺术感受能力强，同样是黄毓璜文学评论生命力久长的一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