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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谣景况堪忧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2年11月23日09:32 来源:文艺报 苗得雨

  当今,我们的孩子们没有童谣唱。新的没有,旧的也没有。没有人给他们写;有写的,也不得法,不合歌谣特点,传不开。报刊上有过几次创作范例介绍,但大多没下文,推不开。已有好些年,我们的生活里,搜集歌谣的风气不浓厚了。有几家报刊有过“盛世民谣”专栏,但陆续都不见了。搞民间文学集成是一项专门工作,有组织地自下而上搞,集子编妥后,分送给有关单位、有关人,也就随而束之高阁,没有下力介绍、推荐、好好评论,使那些来自民间口头的东西,没有能更好地再回到民间。有的虽然内容相当丰实,但也看出,若早点动手做,情况还会好。许多曾经搜集到的,在今天已经很难搜集了。

  近读一文《当代童谣的尴尬》(载2012年8月30日《北京日报》,路艳霞文),讲到当今童谣缺乏,只有唱国外的,或者只唱“灰色”歌谣。文中举了两首“灰色”歌谣例子,《静夜思》:“床前明月光,李白喝豆浆;喝了一大碗,尿了一裤裆。”《米老鼠》:“米老鼠的家,稀里哗拉;米老鼠的爸爸是警察,每月工资八毛八;买不起房子,买不起车,买不起老婆要自杀。”是够“灰色”的,前首不雅,如改两句“喝了八大碗,尿了半粪汪”,或许还属于打趣,而后一首则不具备歌谣特点,内容也有矛盾,有警察爸爸,就有妈,怎么还再“买老婆”?

  文章引了两位专家的话,指出问题所在。一位说:“我们很多童谣走的八股套路,没有满足孩子的趣味,没有贴近孩子的情感。”又一位说:“写童谣很难,尤其要符合孩子的生活,适合孩子接受,语言要口语化,动作感要很强,还要有趣味。”形象、生动、有趣,是一切歌谣的特点,童谣是歌谣的一种,自然也不例外。大诗人艾青说:“诗就是写形象,而形象就是想象与联想。”歌谣是诗的一种,而整个文学艺术,都是形象的艺术,“八股套路”是行不通的。对于歌谣,有一条必须特别强调,就是要押严格韵。即平上去入,只押一声,转韵也朝严格韵上转。而当今已是无韵吃香的年代,一个韵字已不屑被提及,你再提严格韵,可能有人要笑掉大牙。可是不听不行。有些创作的歌谣,之所以推广不开,就有这一条原因。

  没有想象与联想,也生动有趣不了。有旧童谣唱:“拉罗罗,打躺躺,下来麦子搬姥娘;姥娘不吃家常饭,要吃河南水鸡蛋;烧不中,煮不烂,急得外甥一头汗!”这里边有想象,想象搬来的姥娘挑吃,偏要吃稀罕物,河南水鸡蛋,是什么物?怎么烧也烧不熟,煮也煮不熟?外甥怎不急得一头汗!

  当年上私塾的小伙伴们,读书读累了,顺看书中的现成句,添一些自造词,悄悄唱唱,痛快痛快,如:“人之初,性本善,麦子煎饼卷鸡蛋;不给俺吃,俺不念!”“人之初,性本善,小锅子,炒鸡蛋;徒弟吃,师傅看,馋得师傅啃锅沿!”“人之初,狗上屋,扒驴草,喂师傅,把师傅喂得饱饱的,教得徒弟好好的!”不是学生对老师有意见,作践老师,就是唱唱解乏。不能唱给老师听,那得挨板子;也不能回家唱,大人们肯定也不依。这些歌谣,都符合歌谣特点,押严格韵,有想象与联想,生动有趣。

  “吱吱呀呀上家后呀,家后的闺女十五六呀!”押的严格韵;“吱吱呀呀上家后呀,家后的闺女十八九呀!”押的大致韵,作为诗还凑合;“吱吱呀呀上家后呀,家后的闺女十四五呀!”不押韵,作为歌谣不行,作为诗也不沾边。虽然当今许多诗不押韵,但只要有诗意(即“兴发于此,意归于彼”,“言有尽而意无穷”),人们也还能接受。其实,还是有韵更好。那是锦上添花,何乐不为?

  “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喝,下不来,急得吱吱叫奶奶!”小老鼠也跟小孩似的,急了喊奶奶,是想让奶奶抱下来,有的尾句是“买个烧饼哄下来”,都是孩子的心理,孩子认为是这样。这就是孩子能接受的。艺术中的真实,是让人感到生活中真有,而且许多又作了夸张,夸张是艺术中不可缺少的,不能拿新闻五要素去叫真儿。“老猫,老猫,上树摘桃,摘了多少?摘了半瓢;听见狗咬,吓得乱跑,跑西湖里,拾了个破袄。你怎么不穿呀?嫌虱子咬;叫你娘拿拿?俺娘死了。死哪里了?死锅后里了;埋哪里了?埋蒜臼里了!你怎么不哭呀?喵唔,喵唔!”蒜臼里能埋下一只猫吗?但孩子想能。埋哪里呢!不能非得像实际生活那样,找个适合地方,那不是艺术范围的事情。“小白鸡,平平架,打小住在姥娘家;她姥娘给她好饭吃,她妗子给她官粉搽;一搽搽到十七八,她大舅给她说婆家,说给河那崖大官家;也有楼,也有瓦,也有骡,也有马;也有小车纺棉花,也有大车走娘家;谁来搬?哥来搬,哥喝茶,哥吃烟;小丫环,抱红毡,问问奶奶过几天?天也短,路也远,给你个日子过半年!”婆家是河那崖,怎么回娘家“路也远”了?那是做了媳妇的闺女希望在娘家多住些天,婆婆允许了,给你个高兴!允许得有理由,就说“天也短,路也远”。此时,人们在欣赏这一妙句,不追究河这崖到河那崖有多远。“俺上南园去摘椒,望见娘家的柳树梢”,“巴狗巴,你看家,我上南园去摘瓜”,“姐儿南园晒蒲包,相遇的情郎不见了”,都是南园,那么巧!其实,都是假设的地点,是艺术中的一种处理。课本上也是“俺在南学把书念”,《日用杂字》中是“抬在南场里,捣碎使车搬”,大概用东、西、北不得劲。“小花鸡,上磨台,哪天盼着媳妇来,吃顿愉阔饭,穿双可脚鞋!”这是借孩子语气,实际上唱的成年人的情歌。

  上面这些道道,弄清了,就知道童谣怎么写了。这就是“会者不难,难者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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