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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和坚守都与山河有关——再说葛水平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2年11月12日10:02 来源:中国艺术报 陈世旭

  2003年,葛水平处女作《甩鞭》发表,此后一连串中篇在文坛集束爆炸。2004年全国的中篇小说创作有了“葛水平年”的说法。面对媒体,葛水平很清醒:“一个人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把一个特定的年归于自己,不能也不敢。 ”

  这是大实话。2005年葛水平参加文学活动路过江西,给我的感觉是让我对此深信不疑。我后来写了印象记《行走在北方》来表达这种信念。

  那之后,葛水平的创作势头持续强劲。不断有新作发表、新书出版,获奖无数、好评无数。为她高兴的同时,我不免想,她会不会把持不住,会不会飘飘然呢?一个文人,尤其一个女文人,应该有这种特权的。人生得意须尽欢,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然而,果真那样,葛水平就不是葛水平,而是我这种浅薄俗物了。

  葛水平以她特有的沉静和从容,一如既往地行走在北方。

  长篇小说《裸地》没有动笔之前,葛水平就这样走过无数的村庄,有过无数的无奈和迷惘。她看到时光的走失竟然可以这般没有风吹草动,一座村庄的经脉曲折起伏,难道只能是记忆了吗?“人不知敬畏和尊重,欲望让人手忙脚乱了,不知土地的元气都顺着欲望的茬口跑了。当土地裸露的时候,人的日子都过去了。 ”

  但她一时不能够确定写它什么。她以作家身份在一个县里挂职,第一次下乡,灵光忽然闪现。那次她遇见一位早年从山东逃难上太行山的老人,老人跟她说:我爷爷挑着担子上太行山,一头是我奶奶,一头是锅碗家什,出门时是大清国,走到邯郸成了民国。这句话让她陡然清醒,“一个掰扯不开甚至胡搅蛮缠的想法闯入了我的脑海” :就写村庄,写那些生命和土地的是非,写他们在物事面前丝毫不敢清浊不分的秉性,写他们喝了面糊不涮嘴的样子,写他们铺陈在万物之上的张扬,写他们对信仰的坚守,执著守诚!什么叫生活?中国农民与土地目不斜视的狂欢才叫生活。

  “一片田野打开了我的四季画面……能入了文字的人物,都有自己的锋芒……写一个男人,一生都行走在路上的寻找,他清楚日头翻越不过四季的山冈,却要用生之力搏那认定的山高不过脚面的希望;写一个女子、几个女子,走过青石官道上留下的弥久清香;写一个村庄街口的老槐,那粉细的红绿花朵……那些在土地上忙碌着的人影诗意盎然。但人不可能舍却作为背景的生存而活着,不会像河流那样默默放弃所有,克制欲望。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那一份必定要背着的邪恶让人性投向了深褐色的黄土。 ”

  召唤的声音和气息是如此强烈,强烈得犹如远去的父亲的招手,“我知道我必须即刻上路了,要沿着一道迢递之路走进那些往事。我要尽一个世俗人的眼光来写他们,‘世俗’是我的命中注定! ”

  葛水平的处女作是《甩鞭》 ,写一个嫁到窑庄的女人寻找幸福的故事:故乡年节,穷人家买不起鞭炮,穷人也是人,也要听响儿。一堆篝火一个甩鞭人,男人指节粗壮的铁黑色的大手,一杆长鞭在月亮即将退去的黎明前甩得激扬;一个女人去想那长眉浓烈似墨,张开的大嘴吼出威震山川的期待。生命的春天,一切都因为那鞭声,那一声心尖尖上的疼。一想到这些,“我的胸口就会有一口酸泛出来,我的故乡对天地的爱如此大气。故乡的女人不屑去爱一个白面书生,爱到老,依然会扯着皱褶重叠的脖颈仰望那一声撕裂的鞭声。爱和坚守都与山河有关。 ”

  从《甩鞭》到《裸地》 ,葛水平一以贯之。

  “文学作品是在众生云集裸露真情的地方成长起来的。 ”“我在路上,我的出生,我的亲人,我的朋友和老乡,他们给我他们私密的生活、让我泪下的人生,已经成为我挪不动步的那个‘数’ ,我不能不陷进去,活在他们中间我真实。 ”

  乡土,质朴而博大的乡土,是葛水平的宿命。

  在一个以“产业化”为文化政策导向的时代;一个指望莺歌燕舞、插科打诨安抚社会神经的时代;一个用“富豪榜”评判作家优劣的时代;一个无需学问只需嘴皮子,甚至代笔、抄袭即可风靡天下的时代;一个连阅读也功利化的时代;一个连语文教学都边缘化的时代,有人问葛水平,作为乡土小说作家,你会不会有失落感?如此现状会不会影响你对认真的乡土小说写作的坚持?

  葛水平的回答很简单:土地上长着一颗庄稼就会给乡土作家希望。之前,她就说过:我从一开始创作,决定的两个字是:坚持。

  葛水平的坚持文学,选择了北方,选择了乡村。她像她笔下那些人们一样,活在北方的泥土、水和空气里。

  也许正因此,葛水平对城市、对时尚骨子里不无抵触甚至偏执。她说她进入任何一个城市都没有方向感……心像挂在身体外的一颗纽扣,没有知觉。只有回到北方,哪怕听到简单的方言,心才会安稳下来,会宽舒地吁一口气,重新找回踏实的自信。她想要告诉来自乡村的女孩,再好的爱情也不及乡下的那个家。掺杂着海棠花的土尘里的爱能延伸成一座村庄。“简单说,乡土爱情来自泥土,都市爱情来自酒吧。 ”她偏好民俗和史志。一身装束满是乡村元素,就像个活动的民俗博物馆。尽管她承认网络是数得着的一个时代进步,但是,她断然说:不喜欢网上阅读。

  “一切意味着我已经离不开我的习惯,意味着对我漫长的骚动生涯的肯定。 ”

  这是一种生活姿态,也是一种文学姿态。与别的生活姿态和文学姿态相比并无高下。我们能够从中看到的只是作家的价值和审美的取向,及其给写作带来的色彩。但对于葛水平,北方的乡村和土地却有着决定性的意义。绝对是一种绝对的优势。

  “生活无所谓新旧,只是一种流动,一种景致,被看到了,就要穷尽这些感受,揭发出其中深入到今天乃至今后时代的那些有生命力的东西。 ”

  葛水平遣词,“繁华”频率颇高。且随她坚实的行走,去领略她带给我们的一处又一处繁华和一次又一次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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