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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峥嵘岁月 追上时代列车——评话剧《一九七七》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6年06月08日10:58 来源:中国艺术报 郑荣健
 话剧《一九七七》剧照 话剧《一九七七》剧照

  又到一年高考时。2009年,以1977年恢复高考为题材的电影《高考1977》上映,让我第一次通过影像的形式如此贴近那个历史的节点,贴近一代人的悲欢离合。作为第二届中国原创话剧邀请展参演剧目,由喻荣军编剧、王晓鹰导演、改编自这部电影的话剧《一九七七》最近在北京上演,我再度与之相遇,炽热之情未减,却别绪恍然,仿佛又进考场。

  话剧《一九七七》讲述的故事,就像一个时代的缩影——上世纪70年代后期,一群知青在东北某农场屯垦拓荒、战天斗地,为了争取返城的机会,他们也暗流涌动、苦苦挣扎。这时,国家即将恢复高考的消息让他们看到了改变命运的曙光,与未能适应变革的革委会主任老迟进行了各种抗争,最终奔赴考场,追上时代的列车。剧中,他们高喊“我们来了”迎接新时代的到来。

  知青生活的历史抒写

  喻荣军是一个很善于捕捉话题并确立自我话语的编剧。在对该剧的自我阐述中,喻荣军说:“现在的年轻人,我们的青春与理想能有什么样的继承?……剧名改成《一九七七》 ,我希望更多关注的是那个特殊的年代、特殊的群体,而不只是高考这个事件本身。 ”可以看出,在话剧《一九七七》中,他确实在寻找着一个属于自己的语境——让一个当代年轻人回到当年父辈拓荒的地方,看到它今天的面貌,然后借助回忆展开故事,并建立起一种当代姿态的叙事框架。这样的审视与思考,是准确的。

  把电影改编为话剧,并不容易。在话剧《一九七七》中,喻荣军没有把电影里知青们看电影看到邓小平复出时的场面放进来。他似乎试图埋藏起人物的希望,循序渐进地展开人物的命运,看人物在那天寒地冻的环境中苦中作乐、寻找前途。于是悬念、冲突渐渐地汇聚、集中,向着“即将恢复高考”的曙光涌动,从扛包争取返城到用自残、绝食等方式与老迟抗争,都体现出一种舞台的意识,那就是戏剧性的集中。这给全剧提供了另外一种质感,不同于影像视野的开阔、庞杂和写意,而是刻画出了人物命运的立体线条。

  剧中的几组人物关系,很深刻,也很有代表性:一是老迟和潘志友、车站站长及二兰子和阿三。老迟是军转干部,虽然不善于适应变革,阻挠潘志友与陈琼的恋情,给知青报考设卡,却一心想屯垦农场、守护“家业” ,看着农场一天天壮大。他很看重潘志友,培养他,希望他留下来。潘志友在高中时就是尖子,面对高考的机会,他是动心的,然而他在艰难取舍中最终选择了担当,决定留下来。阿三胸无大志、自给自足,为了转为工人身份,与当地车站站长的女儿二兰子结了婚。可以说,他们代表了知青与“第二故乡”的联系。二是潘志友与陈琼的恋人关系,以及张国强、小根宝、阿三等众知青之间的战斗情谊,他们的命运因共同的经历而融为一体,充满了炽热的、青春的理想主义色彩。哪怕命运给予了坎坷,亦是峥嵘岁月,难以割离。三是被打为“历史反革命”的数学老师陈甫德和他的女儿陈琼。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有多少类似的父女、父子关系,不得而知。陈甫德顶着尚未摘除的“历史反革命”帽子,千里迢迢到东北来,给女儿送复习资料;陈琼也顶着“黑五类”的帽子吃了不少苦,从拒绝到接纳,让人颇为心酸。三组人物关系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个较为丰富、立体而完整的知青生活画面。这样的历史抒写,感人至深。

  “青春祭”的深度挖掘

  话剧《一九七七》并未停留于一般的历史抒写。或许,其中有原作的基础,但更重要的是历史本身丝缕相连,因此也铸造了它的深刻。深刻在哪里呢?人物被抛到了特殊的历史处境中,他们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已不能用一般的标准来评判,但这一境遇突然有了变化,比如恢复高考了,人物顿时就失去了依托,陷入了窘境。知青生活,可能代表着一段峥嵘岁月的记忆,知青一代对国家的贡献是不容抹杀的,但对于特殊时期所留下的印痕和遗产,却很值得我们每一个人重新去盘点、评估和认真对待。

  老迟是农场革委会主任,讲组织性、纪律性,同时,他思想较为僵化,性格固执,不能适应变革,又有一些专横派头,整天腰里别着公章。他看陈琼不顺眼,要破坏她跟潘志友之间的恋情;他阻挠大家高考,张口闭口要过他这一关,他是坏吗?不是,他固执里的赤诚让人很感动。他看着农场被开垦出来,他爱这个农场,因此想培养潘志友来接班,不让出身不好的陈琼误了他的前途,也不让知青“骨干”们离开。老迟的用意并没有错,然而历史前行了,他的做派就不合时宜了。看到这个人物,我心里实在是爱恨交加、五味杂陈。他被留在了历史的语境里,使得这段历史更让人悲欣交集。

  陈甫德头上的“历史反革命”帽子终于被摘除。作为知识分子,他有自信也有远见,哪怕战战兢兢,依然能大胆前行。幸运的是,老迟并未被特殊环境所异化,他嘴上硬,心里却是被陈甫德感动了,最后开拖拉机来送大家去考场。知识的力量和人性的温暖,让所有的不堪变得有了支撑,也让知青们得以参加高考有了基础。也许,这正是我们民族对于知识能够再度觉醒的精神力量。但是,全剧并没有回避,那就是小根宝的命运。小根宝只上到小学五年级,是典型的“被耽误的一代” 。在靠表现上大学的时代,他盼返城、望返城,可当高考真正来临,他绝望了,试图自杀,因为他知道,凭本事他是考不上的。别人可能只是被耽误了八年,他却一生留在了那里,最后死在一次工伤事故中。

  王晓鹰曾把这部戏称之为“青春祭” 。我认为,“青春祭”不单指为了国家建设奉献了青春的热血与激情,就个体而言,那隐没的年华和伤逝,又何曾随风而去呢?因为“青春祭” ,便愈见“恢复高考”的深远意义,从年轻人的个人命运开始,“揭开了从根本上改变国家命运、民族命运的序幕” 。这便是话剧《一九七七》的深刻之处。

  无声胜有声的诗意创造

  王晓鹰对于舞台的创造,特别是化用传统戏曲的手段形成自己的诗意语汇,历来很受关注。在话剧《一九七七》中,他的导演手法很克制,音乐很轻,灯光很简洁,哪怕是全剧的主演区——老迟的办公室,也是放到远离台口的位置。这给人一种整体的感觉,就是诗意的历史景深。白桦林、农场木屋里的灯光、来往的知青、荒僻的小站,等等,生活并不与历史冲撞,甚至我感觉,导演也没有刻意要去审视的意思。他只是客观呈现,然后在冲突强烈处或高潮处,突然猛烈地给你来一下,仿佛他所有的娓娓道来、不动声色,全为了那一刻的爆发。比如,自残那一场,灯光兀地全场打红,几乎把我吓到;而搭拖拉机奔考场那个高潮,音乐越推越高,雄壮的革命歌曲翻山越岭,颇让人激动。可见,导演是耐得住的。

  全剧最打动我的,是那一次次的无声和失声——陈甫德见到女儿,嘴张了张,无声;陈甫德跟老迟动之以情,说到“耽误孩子”时,失声;老迟听到潘志友要报名表时,导演居然运用了长达两分钟的对峙沉默……以无声胜有声,导演的处理很大胆,饰演陈甫德的周野芒表演也很精彩,而以有尽供无尽的静默、留白和写意,恰恰是传统美学的重要特点。类似的实践更趋成熟和体系化,这也是我很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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