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撒万岁》：好莱坞的高级黑

《凯撒万岁》剧照

　　每次看完科恩兄弟的电影都会想，把所有电影拍得有趣到底是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如果是，为什么这哥俩每次都能做到？即便是那部饱受诟病的《老妇杀手》，看完之后也没人能够否认它的有趣。科恩兄弟的电影从不拘泥于题材，从黑道混混到落魄歌手，不管是凶杀还是谋生，那些正经历困境的主人公们在科恩兄弟的“帮助”下一次次把本就一团糟的生活整得更为荒诞；而这种科恩兄弟标志性的恶趣味也由此获得一种魔力，牢牢抓住观众的眼球与神经。

　　《凯撒万岁》在故事上虽然有点漫不经心，没有《冰雪暴》和《老无所依》那种环环相扣的精巧布局和人性探幽，但在讽刺挖苦上可真是狠狠下了一番功夫。观看本片之前如果做一些功课，你一定会笑得更厉害。它讲述了上世纪四五十年代无比光鲜的好莱坞背后不为人知的片段。那时的好莱坞风头正盛，可在麦卡锡主义蔓延下也不能幸免，一些重量级人物比如朱尔斯·达辛竟然不得不出走欧洲，大师如伊利亚·卡赞也难免身败名裂。然而科恩兄弟显然并不关心这些人的命运，也对探究真相没有兴趣，他们就是要用戏谑的口吻调侃貌似厚重的历史，把身处漩涡中的各方人物全都拉下马来。虽然除了制片人曼尼，其余角色都是虚构的，但几乎每个人物都有原型，比如牛仔霍比让人一下想到詹姆斯·迪恩和约翰·韦恩，一口英伦音的戏剧导演毫无疑问是致敬了劳伦斯·奥利弗，还有那个一边跳着踢踏舞一边唱歌的影星博尔特，除了金·凯利还能是谁？这些和曼尼职业生涯相关的人物随着制片公司头号明星拜尔德的失踪悉数登场，折腾了一番之后好像各自的问题都得到了表面上的解决，却又暗藏杀机，而这时拜尔德又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本片另一条清晰的线索是万能而忙碌的曼尼对自己所从事职业的思索和考量。他冷静圆滑、需要不停看表，在片场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似乎能够摆平一切，却难以应对内心的焦虑，只好天天跑去向神父倾诉，把神父搞得很疲惫。最终曼尼还是选择留下来，因为在这里他创造的不仅是财富还有自我的价值，他可以肆意掌掴不可一世的大明星拜尔德，并且告诉他需要做的只是扮演好一个明星而已。相信看到这里很多人会大呼过瘾，因为去伪对某些人一定是残忍的，而谁说残忍的事不能用有趣的方式展现呢？科恩坚信他们可以朝一切貌似严肃的事物吐口水，这才是科恩兄弟。但你要是以为他们会同情那些被好莱坞盘剥的幕后人群你就又天真了，那些自以为是的编剧和作者总是以为自己的劳动没有受到尊重，可当他们在船上企图把自己珍视的劳动成果献给他们尊崇的主义时，却发现那个沉甸甸的箱子在博尔特代言的主义面前还不如一条狗。电影在狂黑了好莱坞100分钟之后，终于用一个上摇的镜头对准蓝天，宣告了曼尼(其实是科恩兄弟自己)与好莱坞的和解，然而这种和解似乎是带有施舍意味的。由于科恩兄弟的动作太过优雅，被抽懵了的好莱坞根本没有理由还手，好像一旦还手就会显得自己太没涵养。

　　看科恩兄弟的片子，随便一场都可以让观众直接入戏。也就是说，几乎不需要上下文也不需要前后交代，每一场戏的人物关系都能做到张力十足。科恩兄弟正在把昆汀的破坏欲和亚历山大·佩恩的小人物困境以及伍迪·艾伦的神经质捏合成一种独特的幽默，这种幽默绝不同于普通的搞笑，而是一种深刻的嘲弄，同时这种嘲弄又不是单向度的，参与嘲弄的双方其实都是科恩兄弟施讽的对象。可贵的是，这样的上帝视角并未招致反感，因为嘲弄背后流露的其实是悲悯，是科恩兄弟对待生活所秉持的一种固执的立场和一种善意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