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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兰犹是幽梦来——记丛兆桓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6年03月01日10:07 来源:中国文化报 陈 均
    丛兆桓 丛兆桓

  记得最早见到丛兆桓先生,是在北大的“昆曲剧场”。大约是2006年,北方昆曲剧院携手北大百年纪念讲堂推出“百折昆曲进北大”系列演出。每次演出,开场前有“导赏”,结束后有交流。主持人往往会请上一位“帅帅的”老头,称之为“老帅哥”,如果当天正好在演《林冲夜奔》,介绍时就会加一句“丛先生当年就是资本家少爷,解放前夕投奔革命,如林冲夜奔一般”,诸如此类,都是常抖的“包袱”。

  那时总见丛兆桓在台上笑着。忆及其师辈北方昆弋艺人穷愁潦倒的生活时,讲到上世纪30年代,昆弋班演出,观众稀少,台边挂的对联是“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一说起“知音”,丛兆桓就笑吟吟看着观众,仿佛台下满满的皆是知音,或者要浪里淘金般找出几个铁杆知音来。

  之后,我出于专业兴趣,访问丛兆桓的《李慧娘》往事。因《李慧娘》是当代中国文化史上的重要一笔,向来文学史提及此事,都只说剧作者孟超,较少有人关心演员们的命运。丛兆桓正是剧中书生裴舜卿的扮演者。在这部戏里,裴舜卿被关进相府,为李慧娘之鬼魂所救。而生活中的丛兆桓,此后亦是有牢狱之灾。此正可谓是命运的戏剧性。

  在2011年写就并出版的《丛兆桓评传》里,我曾给予丛兆桓两个关键词。其一是“昆曲”。昆曲是丛兆桓的主要志业,从少年时看暑假回家的姐姐表演昆曲(两位姐姐在北大读书时向韩世昌、王益友等学习昆曲);到参加革命工作却被派去学昆曲,成为北方昆曲剧院初期的“五大头牌”之一,与李淑君并起成为年轻演员里的主演,武生、老生、小生、丑角诸多行当样样来;再到上世纪80年代转向昆剧导演,将古典名著一部部搬上舞台;再到担任北昆和昆剧研究会的领导和组织工作,可说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诸多昆曲活动的操盘手和亲历者。

  谈及导演,说起来,丛兆桓导演过数十部地方戏,又大多是有戏便导,哪怕是穷乡僻壤,或无钱请导演……虽然各种各样的地方戏,蔚为大观,但看来看去,发现他导的还是昆曲。因不论是他的理想,或是他的习惯,总是将地方戏当成昆曲来排(也可称作将地方戏雅化)。这也正可说明丛兆桓的志业的的确确是且只是昆曲了。

  因此,在昆曲这个“翻滚”了大半辈子(亦是大半世纪)的领域里,丛兆桓算得上是一以贯之。如今昆曲界的“大熊猫”(戏迷对老一辈著名昆剧艺术家的谑称)也大多如此,而且基本上都是丛兆桓的晚辈了。只是丛兆桓因上世纪80年代以后,转向导演和理论,作为彼时名演员的身份也就渐隐了。但丛兆桓又常说,某某戏谁会,被问者往往瞠目。然后他笑道:我会。

  另一个关键词是“全面”。从擅演多个行当的演员,到创排诸多新编大戏的导演,再到昆剧事业的管理者和推动者,还有喜欢思考昆曲理论问题,喜欢写昆曲文章,还是“转基因昆曲”的命名者之一……在昆曲界,有这些经历和兴趣的,应属少数。我曾在文章里形容丛兆桓颇似昆弋时期的白云生,因白云生有文化,也喜与文人交往,民国时期便常在报刊撰文介绍昆曲,亦是民国北平活跃的文艺名流。

  还值得一说的是,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丛兆桓是昆曲界的演员圈与学术圈之间的桥梁。这不仅是他以张庚、郭汉城等戏曲理论家为师,观念受他们影响,并以之反过来影响昆剧的创作与生产。记得在看昆剧录像时,忽然看到有一个元杂剧的串折,计有《刀会》、《借扇》、《五台会兄》等,一问,原来是为某次戏曲学术研讨会特别定制排演。再说《宦门子弟错立身》一剧,为丛兆桓排演于新世纪初,获奖甚多。一则是彼时排演《永乐大典戏文三种》之潮流,浙江永嘉昆曲传习所排《张协状元》,江苏省昆剧院排《小孙屠》,北方昆曲剧院排《宦门子弟错立身》;另一也是丛兆桓将古典名著立于舞台的努力(此意原为张庚所阐述,丛兆桓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排《长生殿》、《桃花扇》等皆有此因),但丛兆桓排《宦门子弟错立身》,排的却不是南戏,而是以南戏为参考,欲复原的是杂剧,而且在剧中设置了诸如“眼药酸”等戏曲史材料,即只有文献记载和一两幅图像,丛兆桓则在剧中将戏曲文物“复活”。

  2015年,《丛兰剧谭》一书在台湾出版,这是丛兆桓所写剧评的合集。此书的内容简介为我代拟:本书为丛兆桓先生的剧评、剧论、回忆及讲演之合集,分为“剧目篇”“剧人篇”“剧论篇”“剧事篇”四辑,以昆曲为主,兼及大半个世纪以来中国大陆戏曲领域的人与事。丛兆桓先生曾先后从事昆曲表演、导演、编剧、理论、组织等工作,是当代昆曲发展的亲历者与见证人。因这一身份,此书之特点至少有二:其一为在半世纪以来昆曲的特殊历史境遇中思考,其二是从昆曲舞台实践出发的理论批评,这些特点使本书不同于学院式的阐释,而更具有现实性、针对性与启发性。

  这些“评语”不仅是我对丛兆桓的文章的观感,更是我对丛兆桓其人其事其生活其志业的认知与感受。

  丛兆桓喜言“兰”,喜说“梦”。上世纪80年代给昆剧研究会办会刊,便命名为《兰》。兰是昆曲之象征,空谷幽兰,既是志向高洁之象征,亦是稀有珍贵之比喻。丛兆桓自己写文章也用兰,譬如有文章名《幽兰童话》,及《兰花梦》。我写评传时,也就因之戏作“终朝采兰”。丛兆桓的微信名片则是屈身藏于一片灿烂花丛(在丛中笑),或因追慕汤翁之“临川四梦”,自号为“梦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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