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涛声依旧颂英魂 ——观新编沪剧《邓世昌》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11月12日10:17 来源:解放日报 毛时安

  一百二十年前甲午海战的炮声硝烟已然在黄海消失,但两个甲子从未停歇过的涛声却一直在惦念着长眠海底的英魂,归来兮。果然,由上海沪剧院新编的历史剧《邓世昌》再度奏响了一曲英雄的壮歌。

  邓世昌、甲午海战和海战中北洋水师的壮怀激烈,是我们民族近代最刻骨铭心的历史记忆。我们这代人脑海中一辈子都回响着电影《甲午风云》李默然扮演的邓世昌,“撞沉吉野”最后的呐喊,耳边萦绕着丁是娥《甲午海战》“祭海”千回百折的凄婉吟唱。一个熟悉到家喻户晓的英雄,一段被许多艺术作品已经经典化了的不朽故事,被沪剧《邓世昌》置入新的时代高度,完成了富于时代精神和历史深度相结合的新的艺术演绎。特别是从编剧到演员这代表着剧院年青一代的集体亮相,有力显示了沪剧院艺术上知难而上锐意进取的决心。他们以自己出色的表现,再现了中华民族历史上一段令人牵肠挂肚刻骨铭心的悲壮时刻。

  《邓》 剧有着长卷般恢弘复杂的历史气象。作品浓墨重彩保留凸现了历史的艺术叙事中邓世昌悲壮的英雄主义气质和不惜以身殉国的浓郁爱国主义情怀。2009年我在为音乐舞蹈史诗《复兴之路》画册撰写的“后记”中曾写到:“虽然人类进入了21世纪,有了许多新的理念,但国家认同仍然是最古老,也是最不变的核心理念,是支撑着每个国家的精神支柱,是每个国家公民赖以生存的精神家园和心灵归宿”。爱国是不需要理由的。没有国就没有家,没有家,个人事实上就失去了依托。英雄主义也当如是观。没有英雄的民族是苍白无力的,有了英雄不知爱戴甚至诋毁,更是一个民族的悲哀。爱国主义、英雄主义,是各个国家艺术家的共同创作选项。必须理直气壮地为之讴歌。

  同时,《邓》 剧又不失时机地吸取了近年史学界清史和军事专家关于甲午海战的最新研究成果,突破了过往史料因认识的局限而对李鸿章、丁汝昌、刘步蟾的符号化描写,再现了他们在巨大历史漩涡中的彷徨、犹豫、无奈、挣扎,甚至在世俗诱惑中的自甘堕落和两军对垒时动摇脱逃的复杂心态。既有横向晚清国运衰败朝廷腐败的时代大背景扫描,又有北洋水师从上到下,从李鸿章、丁军门、刘总兵、邓管带,直到普通士卒纵向的内心世界解剖。不回避历史曾有的封建王朝倾覆前复杂尖锐的矛盾,超脱历史简单既定认识的羁绊,极大地丰富了英雄主义、爱国主义核心理念周围及背后人性、政治、历史的纠结与冲突。水涨船高,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因为历史底蕴的丰厚,矛盾的激烈交织,更突显出了邓世昌在艰难时世中的成长、前行,以及照亮周围精神世界的亮度和力量。可以说,《邓》剧以艺术真实建构起来的历史气象,是有着呼吸的“活的历史”。激起了每一个观众内心的波涛,获得了与当下时代思考的息息相应。

  在不少艺术热衷戏说历史解构英雄的当下,《邓》剧有着自己庄严饱满的艺术品相。它是庄严的。对于为国捐躯的英烈,从序幕长眠黄海深处英魂的复苏,到尾声英雄们纪念碑般的庄重屹立,作品始终洋溢着内在的不可遏制的敬仰和激情。是的,怎一个情字了得?一个“情”字贯穿渗透了从剧作到表演,邓世昌塑造的全过程。他在日常家庭生活中对妻子的一往情深,妻子对他精神情怀的深切理解,他军旅生涯中对北洋舰队的生死相依,尤其是自己作为水军长官和底层士兵之间那种特殊的血肉相连的情感联系非常朴实感人,在剧中折射出了特殊的人格魅力。《邓》剧在邓世昌身上,捕捉到了一种中国传统儒家的家国情怀和从海政学校英国教授那里接受现代意识精神气质。从而为邓世昌找到了人物走向的基本性格定位和命运发展的有效空间。作为英雄,他没有定格。从24岁的英姿勃发,中华民族危亡之际忧国伤时的沉重与担当,直到45岁生日当天生命戛然而止、壮怀激烈的牺牲,他的处事与性格,始终与戏剧行进的特定情境紧紧交织在一起,发展、变化着。

  全剧一开始,就是邓世昌从军人军纪的大局出发,对既是好友又是顶头上司的刘步蟾越级上诉要炮要舰被处分的苦心规劝。但戏到第三幕,邓世昌自己也走上了不顾个人安危,越级赴京,直面李中堂要粮要饷的人生险途。最为动人的是邓世昌和同僚刘步蟾两位青年军官之间的爱恨交织的友情和行止。尤其是两人上诉的官道途中策马扬鞭彼此剑拔弩张又心心相映的争执和交好,贤良寺面对中堂大人的争相陈词。英雄不是符号不是概念,英雄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生活在自己时代里的活生生的具体可感的“人”。面对昔日的同学今日的同僚,还有上司花街柳巷的沉沦,朝政的腐败倾颓,他无奈、苦恼、彷徨,但他不甘,始终在呐喊在呼号,在努力唤起大家的忧患意识。从而为英雄最后不惜以死相拼撞沉吉野的壮举奠定了真实可信的思想基础。而最为润物无声的则是作为全剧副线的邓世昌和妻子何如真的爱情,展示了他人生温婉柔情的另一个侧面。

  去年我第一次看《邓》剧立在舞台上就有了一种“冲动和兴奋”。但今天当《邓》剧载誉归来的时候,我倒以为,从高原向高峰攀登仍有不少加工的余地。主要集中在邓世昌周围的人物,戏不在多而在“准”与“精”。作为重头戏的东乡平八郎的劝降,给了邓世昌怒斥敌顽的高潮戏,但大战在即,作为北洋水师最高长官的丁汝昌没有前史、缘由的私下会见,实为大忌,必须需要有个过得去的说法。又如,虽然史学界对方伯谦临阵逃脱有少数不同看法,但剧本却不能这样模棱两可地“晃份”。对李鸿章新的解读也有待于更完整的认识。整个戏基调的昂扬是对的,但全剧节奏仍需微调。朱俭的邓世昌在茅善玉“陪衬”下,可圈可点,但还要继续往人物的内心深处沉下去。此外,作为戏曲观众,我期待有类似“祭海”这样感人肺腑的经典唱段。

  (图为沪剧《邓世昌》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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