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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台湾京剧新美学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11月09日10:04 来源:人民政协报 王安祈

  什么是“台湾京剧新美学”?

  我总被问到这个问题,现代化有没有界线?国光剧团要怎样继承和创新传统的京剧?

  其实在我的蓝图里,京剧不是起点,我念兹在兹的是“创作”,当代的创作。当代的创作,小说、诗歌、散文、舞台剧、舞蹈、视觉艺术等各展新姿,为什么不能把京剧当创作主体?

  一般对新编京剧的想法是:编一个全新故事,尽情展现京剧的唱念做打。而我既视京剧为当代创作,而非仅止于传统艺术在当代的遗留,那么各式艺术都可与京剧结合妥善运用。

  很幸运的,台湾的国光剧团的头牌魏海敏、唐文华、温宇航,导演李小平,彼此观念契合,一方面尽力守护传统艺术、文化资产,另一方面又对京剧有更热切的期待。既然当代艺术家能拿起彩笔、展开歌喉进行各式创作,拥有一身功夫的京剧演员为什么不能踏进创作领域?

  这样的想法是长期实践形成的,一开始我到国光担任艺术总监时,想的是如何让京剧以纯艺术的姿态立足于当代。

  我采用“以小搏大”策略,推出“京剧小剧场”《王有道休妻》。所谓“小”,并非轻薄短小,若以中国文学脉络比拟,恰如“独抒性灵”的晚明小品,一反明代前期貌似博雅、实为模拟的传统。导演让两位旦角“同台、同时、同步”饰演王有道妻,青衣的温婉外貌里,藏了一个花旦跃动的灵魂。两人对照互看,“镜像”首见于京剧舞台。而与此同时,早已独步剧坛的魏海敏,通过王熙凤、曹七巧的创造,一步步登上巅峰,靠的不是泼辣的戏路转变,而是深可见底的内在析剖。《金锁记》里曹七巧在姜家二爷婚礼那幕,对着虚拟的半截镜框,自我审视、诘问。三层时空,参差叠映。光影骤变、阴霾乍起,华丽盛景犹存眼底,表演主体已转为寥落残破。喧嚣与荒凉、拥有与空虚,吊诡并呈。意识流与蒙太奇打造的不仅是张爱玲“华丽的苍凉”,更是国光京剧新美学,这是一部以京剧为主体的动态文学作品。

  继女性系列后,国光剧团的《孟小冬》、《百年戏楼》、《水袖与胭脂》组成伶人三部曲。以伶人为主的戏不乏前例,这三部却很不一样。《孟小冬》以死前回眸一瞥为视角,一切都是回忆,回忆却是选择。在孟小冬的自我认知里,“声音的追求”是主轴,两段恋情我都以嗓音的谐美为隐喻,就连杜月笙,都是小冬回忆的显影,未必是真实性格。而文学,不正是记忆的重塑,而非历史的真实吗?《百年戏楼》也不求史诗的壮阔,导演运用戏箱,隐喻内在记忆的重组、翻迭。国光剧团的演员勾起成长记忆,而他们却必须以舞台剧(话剧)为框架,区分伶人的台上与台下,剧种类型不是框限,而是创作的手段。

  《水袖与胭脂》讨论的就是创作,借用《长生殿》以戏论戏,而这主题接续在最近的新戏《十八罗汉图》,载体转为画图,何为真迹?何为模拟?这是京剧从未见的主题,也隐喻着台湾京剧的发展。

  以文学笔法与视觉影像,通过深度挖掘,不断向内凝视。10多年来,国光引领台湾观众对京剧做着全新的审视。新编京剧不仅是唱念做打组合成的新故事,镜像、后设、互文、记忆、意识流、蒙太奇,诸多文学笔法、文化理论与之结合,激发出相乘效应,更深刻抉发人性。希望台湾国光剧团每一部新戏,不仅为中国的剧坛开创新貌,更能成为当代文坛上值得讨论的文本,为当代文化风景添上一抹新姿。

  (作者为台湾大学特聘教授、台湾国光剧团客席艺术总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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