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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刻而轻松的别样呈现

——实验京剧《浮士德》的创排及有关本土戏曲的喜剧性讨论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9月29日10:16 来源:中国文化报 彭 维

  国家京剧院实验京剧《浮士德》的立项很有意思。2014年,意大利艾米利亚罗马涅剧院基金会主席Pietro Valenti和导演安娜带着沉淀已久的对“浮士德”的种种思考来到国家京剧院,提出了想联合创作一台中西结合剧目的设想。会谈时英语、意大利语、德语、中文错杂,双方艺术目标却不谋而合,当即达成合作意向:努力以独特的东方京剧艺术形式将西方经典的文学名著做新鲜而符合京剧艺术规律、深刻而轻松的别样呈现,给东西文学、艺术结合一次拍案惊奇。

  安娜与剧院的年青演员王璐、刘大可都有过合作,成功试水,在西欧各国演出产生过很好的影响。这次的洽谈从私人角度转变为院团与基金会的合作,正式签署合作协议,双方对等出资创排制作,境外演出市场已早有预订。

  《浮士德》原本是一部长达12111行的诗剧,皇皇巨著没有首尾连贯的情节,以浮士德思想的发展变化为线索,以德国民间传说为题材,以文艺复兴以来的德国和欧洲社会为背景,反映新兴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苦闷、彷徨、不满、挣扎与追索。《浮士德》构思宏伟,内容复杂,结构庞大,风格多变,是世界文学史、思想史上的丰碑。

  实验京剧《浮士德》截取了歌德原作第一部中的一个故事,6000字的剧本着眼于放大浮士德与格雷卿的爱情悲剧,从而反映人生,拷问人性,从思想主题来深究,这部作品无疑是一部严肃的、深刻的戏剧。有意思的是,实验京剧《浮士德》的创作、演员团队东、西混搭,核心成员相当年轻:制作人王琳娜,编剧李美妮,意大利导演安娜,中方导演徐孟珂,唱腔设计、中方作曲陈晓满,意方作曲Luigi Ceccarelli、Alessandro Cipriani,服装设计阿宽,容妆设计艾淑云,造型设计李萌,道具设计李继勇,舞美设计Anna Peschke,灯光设计Robert John Resteghini,舞蹈编导周莉亚、韩真。主演刘大可、王璐、张佳春、徐孟珂。剧组成员平均年龄不超过35岁。这个团队在千头万绪、思想庞杂的作品中拎出了线头,条分缕析时牵出了令人惊魂心悸的一缕,在120分钟的演出中完成了一部值得玩味,颇有深度的作品。很有意思的是,这部从西方名著改编而来的有着深刻主旨的作品让观众在观剧的同时还一并获得了幽默的轻松,神奇地展示了东方戏曲亦庄亦谐的趣味盎然,处处点染的诙谐表演与舞台调度、设计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全剧由序和“契约”“艳遇”“厄运”“回归”四幕组成。第二幕“艳遇”中,浮士德对格雷卿惊鸿一瞥后对她一见钟情,因此与魔鬼签订契约,将灵魂出卖。他迫不及待地要见到、得到心上人,在完成“须生”到“小生”的“变身”后,为表现其奔赴爱人身边的急切心情,此处的舞台处理很幽默:浮士德明明费力地做着狂奔动作,身体却偏偏静止原地,丝毫动弹不得,持续数秒后,才以京剧的几个旋子实现七八步骋千里的东方戏曲虚拟空间式的转移。转到心上人格雷卿家门前,因为浮士德从垂垂老朽乍变为青春少年,不谙男女情事,魔鬼扮演格雷卿,有心点拨浮士德。于是,魔鬼来教、浮士德去学,两个男人装扮的角色硬生生演出一段你侬我侬的缠绵哑剧,再加上浮士德极笨拙、生硬的模仿,令人忍俊不禁。浮士德忐忑不安,情怯怯不敢敲心爱之人的家门,在几次三番小小心心地“摸”门后,魔鬼终于被成功惹毛了,他“梆梆梆”地做了几个大力“敲”门的戏曲程式动作,配合着京剧场面先生的几声打击乐节奏分明的巨响,魔鬼闪身,浮士德冷汗涔涔地听到格雷卿在屋里脆生生地回应,迎面撞上开门的心上人,整个编排表演节奏明快,处理细腻,张弛有度,观者愉悦。在此之前,还安排了格雷卿的哥哥华伦廷回家与妹妹相见的一段戏。这段戏可以放在幕后做暗处理,但明场处理的剧场氛围也还是不错的。兄妹见面,有小儿“击掌”的游戏运用,哥哥被伙伴邀约出门喝酒,三番回头嘱咐妹妹小心门户,是京剧舞台常见的幽默程式,哥哥的啰啰嗦嗦表现了兄妹情深。

  最后,浮士德眼见格雷卿惨遭不幸,与魔鬼展开一场激烈论争,紧张的京剧音乐[扑灯蛾]伴奏配合着演员火帜的腾挪闪转、翻扑跌蹦,对峙双方剑拔弩张的情状得以淋漓尽致地表现,紧张场面可观性很强,戏曲艺术形式体验中升华了情绪情感的渲染。

  担当伴奏的东、西乐手共7人:京剧鼓、板、铙钹1人,京胡1人,月琴、笛子1人,大锣、小锣1人;电音吉他1人,西洋打击乐1人,低音贝司1人。唱腔设计、作曲合作,东、西乐器混合,弦乐、打击乐乐器特色分明,弦乐低音贝司给爱的悲剧定了调,整体设计、演奏颇具新颖诡异之姿。

  装扮偏中式,却游离出中规中矩。魔鬼坚硬的冲天火焰状红发、浮士德披散黑发中间的一圈红、格雷卿渐失自我后的长长红色水袖很具象征意味,张扬了错乱、疯狂、贪婪、血腥、杀戮、邪恶与堕落,外化的、夸张的艺术形式带来了一目了然的观感。

  这台戏剧情跌宕,剧理深刻,紧张压抑的剧作偏偏处处生出可亲可感、可喜可乐的效果,这又令笔者不得不提出有关中西戏曲悲剧性与喜剧性问题的进一步讨论。

  在西方,悲剧被称为“最崇高的艺术形式”,而在中国,戏曲自萌蘖、发展,其调笑逗乐、戏谑诙谐的表征,娱人娱神的消遣功能一直具有独立的审美特征和影响深远的文化意义,继而沉淀为一种民族审美心理暗示,观众偏爱大团圆喜剧。虽然由此得出中国并无严格意义上的悲剧显然是武断的,但中国戏曲受传统文化濡养,在“温柔敦厚”“哀而不伤”的规范下,戏曲往往呈现出悲中有喜、庄谐并举的特点与魅力是不争的事实。如上文举证,即使是《浮士德》之类的主题极为严肃、深刻的剧目,经中国戏曲演绎,必能于一本正经中发挥出自由、轻松、愉悦的趣味性,将情节的巧妙、表演的技巧、手段的夸张、风格的幽默融合,生动地体现出来,最终完成“寓教于乐”的传“道”功能,实现情感体验与理性说教的双重收获。

  这个可爱的年轻团队,他们把戏剧张力无限发掘,给人带来经典的永不枯竭的艺术享受。今年9月下旬,实验型京剧《浮士德》在北京人民剧场做了彩排。10月,剧组将在意大利集合,集中排练一周首演后,在博洛尼亚演出6场,继而转战摩德纳演出6场,并在孔子学院进行讲座研讨。回京后在清华大学蒙民伟音乐厅演出2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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