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以当代视角解读莎士比亚？

　　2016年是戏剧之王莎士比亚辞世400周年，从1月到12月，戏剧、电影、书籍、音乐等不同形式、与莎翁有关的纪念活动在中国陆续登场。在北京举行的“莎士比亚电影季”，是英国电影协会推出的特别项目，包括现存的早期莎剧默片，英国演员和导演忠实改编的莎剧，也包括当代最杰出的莎剧演员的作品。“莎翁影史”活动登陆2016年上海国际电影电视节，莎士比亚文化传播大使伊恩·麦克莱恩亲临现场。全球顶尖当代小说家联手改写莎翁七部经典剧作，其中英国天才女作家珍妮特·温特森将莎翁剧作《冬天的故事》改写为小说《时间之间》，简体中文版也由国内新锐文艺阅读品牌“未读”推出。在这些纪念活动中，如何以当代视角解读莎翁作品和莎翁对今天戏剧的影响，成为大众关注的焦点。

　　莎士比亚属于任何时代

　　刚刚闭幕的上海国际电影电视节，策划推出了“莎翁影史”单元展映，共带来8部横亘电影史的莎翁剧作改编的经典影片，旨在探索莎士比亚作品对电影制作者的启迪，以及后者在大银幕上对这些作品的改编与诠释。作为莎士比亚文化传播大使，77岁的伊恩·麦克莱恩来到上海，在活动现场，他讲述了自己与“莎翁影史”的故事，也在舞台上演绎了多部莎翁经典剧作桥段。

　　伊恩·麦克莱恩在舞台剧和银幕上诠释过无数莎翁剧作，在他跨越半个世纪的艺术生涯中，有相当一部分作品是与莎士比亚联系在一起的——他曾在舞台剧和电影中诠释过绝大部分莎士比亚的作品：从1969年爱丁堡艺术节的《亨利五世》和《爱德华二世》中具有突破性的表演，到1976年颇受好评的电影《麦克白》中与朱迪·丹奇的精彩合作，以及2012年伦敦残奥会开幕式时他演绎的《暴风雨》中的普洛斯彼罗，都成为舞台或者银幕上的经典形象。在电影界，他又因在《理查德三世》《诸神与野兽》和《X战警》等影片中的精彩表演而受到世人喜爱。

　　麦克莱恩回忆，自己第一次去剧院看莎士比亚的戏剧是在8岁的时候。“那时候父亲和姐姐带着我去看《第十二夜》，这是我看的第一部戏剧，时隔4年之后，我在学校剧团里演的第一部莎士比亚戏剧也是《第十二夜》。”

　　“莎士比亚真的很喜欢写死亡。”麦克莱恩分析其中原因认为，莎士比亚生活的年代充满了惊心动魄的故事，到处都有死亡和暴力，到处都能看到被斩首和吊死的囚犯，所以他的戏剧中常常有对死亡的描写。

　　麦克莱恩说，他从不认为莎士比亚属于任何单一的国家，而应该属于全世界，属于任何时代。“在经历了几个世纪之后，他的台词依然可以温暖人们的心灵，很多台词听起来还是很适合。”在他看来，莎士比亚的作品之所以能在400年后依旧被世人铭记，部分原因在于其打破了语言局限，不同国家的观众都能感受到作品中的力量和爱恨交织，“比如《罗密欧与朱丽叶》，观众只要看到他们共舞的画面，就能理解他们之间的爱情。”

　　最好的莎剧演员还未被发现

　　麦克莱恩曾在《理查三世》一片中出演理查三世，他还亲自执笔改写剧本，将故事的时代背景改换到上世纪30年代的二战战场，更显莎剧故事穿越时代的长青魅力。这部电影的主演、编剧、服装在当年曾获得奥斯卡奖、金球奖、英国学院奖等主流电影奖项的提名，更获得了柏林电影节最佳导演的殊荣。片中麦克莱恩演绎的跛脚驼背、面貌狰狞的理查三世既奸邪又优雅，将这个大阴谋家的复杂形象深化到几乎无以复加的程度，堪称莎翁剧作改编电影中的经典角色。

　　在上海电影电视节“莎翁影史”活动现场，伊恩·麦克莱恩称赞那些将莎翁戏剧搬上大银幕的电影人们：“多年来，他们的电影作品使得莎士比亚深入人心，他们的作品源于莎翁戏剧，这一点显而易见。”

　　作为最优秀的莎剧演员之一，伊恩·麦克莱恩被问及在年轻演员当中，哪一位演莎翁剧演得最好，他回答：“最好的莎翁剧是400年前演出的第一场，最好的演员还未被发现，因为莎翁剧会永远流传下去，就永远会有演员继续演下去。”

　　麦克莱恩分享了自己表演莎翁剧的经验：“我也演过罗密欧，当时我39岁。而角色中的罗密欧才16岁，朱丽叶才14岁。这部戏充满了年轻人的爱情，对我来说也是件有意思的事。还要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朱丽叶在阳台上，罗密欧在阳台下。其实，原著中从没提到过‘阳台’这个词，但导演可能觉得需要一个阳台。”他也谈到莎翁晚年的杰作《冬天的故事》，“这是我比较喜欢的故事之一，它是一个关于嫉妒的故事。”

　　莎翁戏剧是经久不衰的“超级IP”

　　今年上海电影电视节“莎翁影史”单元展映电影分别是：佛朗哥·泽菲雷里导演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劳伦斯·奥利维尔主演的《亨利五世》和《哈姆雷特》、彼得·布鲁克导演的《李尔王》、罗曼·波兰斯基导演的《麦克白》、肯尼斯·布莱纳爵士主演的《哈姆雷特》，以及英国电影协会的全新默片合集《开演！默片中的莎士比亚》，此片由BFI国家档案馆编汇目前保存最好的28部改编电影作品中的精粹场景而成。

　　莎士比亚对电影艺术影响深远。上海电影家协会副主席石川认为，莎士比亚戏剧写尽幽微的情感欲望，追问宏大的人类命运，当下日益浮躁的中国电影产业，特别需要向莎士比亚戏剧和电影借鉴这种“追求传世与不朽”的品格。

　　从1899年第一部由莎翁作品改编的电影《约翰王》开始到2015年的影片《麦克白》，百年间改编自莎士比亚的电影作品不胜枚举，莎翁戏剧无疑是全世界电影人心目中最经久不衰的“超级IP”。在一些电影界人士看来，从好IP到好电影的关键，就是既保留故事的精髓，又能有所发展创造。日本电影大师黑泽明将这一点做到了尽善尽美。

　　1957年，黑泽明将《麦克白》嫁接日本文化改编成影片《蜘蛛巢城》，讲述了日本将军竹取挣扎在谋杀与欺瞒的痛苦中的故事。这是将西方文化精华移植于东方艺术土壤的创造，也是黑泽明对东西方文化交流的伟大贡献。《乱》是黑泽明晚期的代表作，于1985年在日本公映，改编自莎翁的《李尔王》以及日本战国时代一则寓言故事，讲述了一个家族因自相残杀而走向灭亡的故事。片中的战争场面以及对权力争夺的深刻思考，在电影史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莎翁戏剧内核的冲突为这个故事蒙上了一层宿命的意味，而晚年的黑泽明，更将这种宿命论升华到极致。

　　相比而言，2006年，冯小刚执导的《夜宴》也采用了《哈姆雷特》的IP，但效果并不理想。《夜宴》抛弃了原作中哈姆雷特王子对真假善恶及行动与否的纠结，而将探讨重点放在权力与欲望上。在《夜宴》中，人人都为声名利禄所累，没有人超然物外，这似乎成为所有角色的悲惨宿命。《夜宴》上映后，遭遇一边倒的负面评价，将其与陈凯歌的《无极》、张艺谋的《满城尽带黄金甲》共同看作当时中国大片盲目跃进的结果。

　　莎士比亚究竟是谁，在学术研究领域并没有定论。关于莎士比亚的故事，也是电影界永恒的话题。德国导演罗兰·艾默里奇在2011年拍摄了影片《匿名者》。这是一部遵循好莱坞叙事法则的影片，两条主线交错推进，一条讲牛津公爵写作并成为莎士比亚，另一条则是关于莎士比亚的戏剧。这部电影颠覆了很多人们对于莎翁戏剧作品的观点和看法。在1998年，英国导演约翰·麦登拍摄了《恋爱中的莎士比亚》，影片虚构了大量有关莎士比亚在创作《罗密欧与朱丽叶》时的种种不快，被演绎成一部爱情片。

　　正是这种不断进行的新的解读角度与新的演绎方式，为莎翁作品注入了不同时代的活力，造就了莎剧在400年时光淘洗后仍熠熠闪光。

　　用再创作的方式致敬莎士比亚

　　就在莎士比亚辞世400周年之际，英国霍加斯出版社联手全球顶尖小说家改写莎翁七部经典剧作，以这种独特的方式向莎士比亚致敬。英国天才女作家珍妮特·温特森改写《冬天的故事》这一莎翁晚年重要剧作，易名为《时间之间》。作为改写莎士比亚经典剧作计划的开篇之作，该书出版后引发了28个国家、上千万读者的热评，《纽约时报》评价它是“一部闪耀着喜悦之光的小说”。国内新锐文艺阅读品牌“未读”与企鹅兰登(北亚)联手，向中国读者独家呈现了简体中文版的《时间之间》。

　　今年4月21日，“致敬莎士比亚——《时间之间》新书首发暨纪念莎士比亚辞世400 周年”活动在国家图书馆学津堂举行。活动现场，这部著作的翻译，青年翻译家、作家于是为大家分享了该书的精彩内容及翻译过程。和多数人一样，于是最初也是通过读《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来了解珍妮特·温特森的，她评价温特森的这部新作时说：“如同莎士比亚一样，温特森笔下的舞台上处处充满奇迹。温特森不仅仅改写了一个故事，还将自己细致入微的心理感受填充进这个故事，让旧故事焕发出了生机。”

　　珍妮特·温特森1959年生于曼彻斯特，1985年，她的处女作、半自传体小说《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荣获惠特布雷德首作奖，她也因文学上的贡献获得了大英帝国勋章。2012年，她继科尔姆·托宾担任曼彻斯特大学的创意写作教授。在这次创作中，珍妮特·温特森将原著的故事背景转移到当代美国，通过现代小说的表现手法进行再创作。

　　《冬天的故事》是莎翁创作生涯的倒数第二个剧本，温特森的改写节奏轻快，聪敏诙谐——刚出生的帕蒂塔被遗弃在医院的“婴儿岛”。她是被亲生父亲列奥以“送回她亲生父亲那里”的名义带离父母身边的，但一场意外使她从未抵达。帕蒂塔成了列奥狂热嫉妒的牺牲品，嫉妒的对象是他最爱的两个人——竭力要全身心占有的挚爱、有孕在身的妻子咪咪，和他少年时的恋人、终生的朋友赛诺。对帕蒂塔的人生来说，时空就此错位。从出生到18岁，从伦敦到新波西米亚，她从未想过被时空裂隙吞没的自己，是一切救赎的希望所系。

　　更重磅的纪念莎士比亚活动，将在今年9月推出。届时举行的2016北京青年戏剧节，将全面呈现莎翁全部37部剧作和一部《莎士比亚十四行诗》，号称“莎士比亚全集总动员”。

　　戏剧节艺术总监孟京辉介绍，“戏剧展演”部分的作品均由国内青年导演执导，包括《哈姆雷特》《李尔王》《拥抱麦克白》《奥赛罗》《罗密欧与朱丽叶》《第十二夜》《威尼斯商人》《温莎的风流娘们》《驯悍记》《皆大欢喜》《裘利斯·恺撒》《十四行诗》共12部作品。“创新短剧单元”则包含了12部围绕莎士比亚戏剧作品进行再创作的青年导演作品，包括《一报还一报》《科利奥兰纳斯》《雅典的泰门》《终成眷属》等。这些作品真实表达了年轻戏剧人对于戏剧创作的热忱和对社会声音的积极表达。此外，戏剧节还将举办剧本朗读、48小时微戏剧比赛、戏剧论坛讲座、舞美装置展、创新漫画展等活动，以此向伟大的莎士比亚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