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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网原创】唐荣尧:孩子们干净的目光让我重新思考写作——“儿童公益 作家行动”系列报道之三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6年06月03日10:12 来源:中国作家网 刘秀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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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马建国的妻子在整理获赠书籍作家马建国的妻子在整理获赠书籍
作者唐荣尧

  由党项人建立的西夏王朝,从公元1038到1227年建立了近两百年的西夏文明,它神秘莫测、雄霸一方、尊白为美、视死为荣,它尊崇儒学、沿袭唐制、流通宋钱,虽然有自己的文字,但大量的遗存和文献依旧湮没在历史烽烟中。这些年来,宁夏作家唐荣尧着迷于对西夏文明的寻访探究,从自己生活工作的银川出发,在相关地带做了大量辐射性的考察,徒步走过18个省区,探究西夏王朝的来龙去脉和西夏后裔去向,出版了一系列关于西夏学研究的专著《王族的背景》《王朝的湮灭——西夏帝国叫魂》《西夏史》,并在行走中写下了大量历史地理文化散文,如《宁夏之书》《青海之书》《内蒙古之书》《人文黄河》《大河远上》、《山河深处——对宁夏平原的人文解读》《贺兰山》《西夏王朝》《月光下的微笑》等。尤其是与金铁木导演合作的文化纪录片《神秘的西夏》,让这个古老而神秘的民族依靠镜头再次重现。

  对西夏的寻访改变了唐荣尧的写作方向,也从另一个向度上改变了他的生活——从2003年开始,他持续投入儿童公益,坚持至今。从事这项事业的契机,正是因为对西夏文明的寻访,于是,这两项本来毫无直接关系的事业成了十多年来唐荣尧生活中不可分割的重要内容。

  有一年,在寻访西夏文明的过程中,到了青海和西藏交接的青海玉树州,一位堪布(藏族对特别有学问的人的称呼)给唐荣尧讲西夏文化的源头,他建议唐荣尧去一趟囊歉县觉拉乡,看看那里寺院。唐荣尧依言前往,到了那里发现,在堪布自己一手创建的孤儿院,有一个老师,一头乌黑长发,“像野人那么长,黑的也不可思议,我以为是当地藏族人,没想到细问之下才知道,他是从北京来这里支教的。他从北京林业大学毕业后,听说这里有一个孤儿院,居然就跑来教书了。见到他的那个情形,对我是很大的触动。他能从那么远的、繁华的地方跑来这么艰苦的藏地支教,为了给别人教育的机会,一待就是一年,我们为什么不能做哪怕一个月、两个月呢?”

  因为唐荣尧家在外地,单位每年都会有一个多月的探亲假。从那以后,他的每年的探亲假都用来支教,不但自己投入,而且发动身边的社会人士、大学生,共同参与。其中年龄最小的“志愿者”是他的儿子,高一的时候孩子就孤身一人前去支教了。

  大约做公益会让人“上瘾”,那种源自人性中最美好的善与爱,让从事慈善的人们获得心灵的满足和价值的认同感。现在,唐荣尧除了坚持对孤儿院的帮助,更多的精力放在了乡村图书馆的建设上。在他的发动之下,全国各地很多作家、学者、出版社都热情捐助,在青海玉树囊谦县觉拉乡、甘肃靖远县双龙乡义和村、四川省理县桃坪羌寨、宁夏海原县史店乡、宁夏西吉县吉强镇、湖南常德市临澧县四新岗镇等偏远之地都有他们捐助的乡村图书馆。今年1月8日,唐荣尧将新书《西夏史》的4万元稿酬全部捐出,青海玉树州文联主席彭措达哇代表当地接受了捐赠。目前,他在全国各地捐建的图书馆达到了16个。

  他鼓动身边的朋友,而他自己,经常也是因为受了作家朋友的感动而不断扩大自己捐助的范围。2012年6月,唐荣尧在西吉县北郊采访时,遇到马建国,这位常年坚持古典诗词创作的回族农民诗人告诉他,他有个愿望,希望唐荣尧能帮他实现:建一个乡村图书馆。马建国出生于西吉县吉强镇的一个村子里,小时候,因为没钱治腿疾,就此成了村里人眼中的“瘸子”。初中毕业后,马建国的求学经历被残酷地画上了句号。但马建国从未放弃读书和写作的梦想。他依靠自己的勤奋自学,成为远近闻名的农民诗人。得知唐荣尧已经扶持别的农民办了9所乡村图书馆后,他的瞳孔立即闪出希冀来。马建国告诉唐荣尧,他想自己开个小书屋,让周围的孩子和农民看上书。一个月后,马建国拿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全宋词》,唐荣尧联系的图书也陆续到位,马建国的乡村图书馆开张了。为了照顾马建国,唐荣尧拒绝他到银川取书。自费把图书运送过去。每次采访路过那里,唐荣尧都要带上两箱书。甄选图书时,唐荣尧都把图书分门别类,向回族同胞赠送图书,其他宗教类的图书绝对不能出现。

  公益并非靠一人之力,而经常是众多梦想和力量共同的凝聚。湖南常德乡村图书馆的建立缘自湖南土家族从事儿童文学的女作家宋庆莲的心愿。2015年,唐荣尧去常德采访,偶遇宋庆莲,得知这位土家族女作家心怀文学梦想与公益之心,希望能让自己的乡亲们尤其是农村的孩子能亲近阅读,但此时唐荣尧身上只有2000元,他捐出了1000元。回到长沙后,他联系湖南文艺出版社和《潇湘晨报》的朋友,为宋庆莲的乡村图书馆捐赠图书。宁夏灵武市的一位农村妇女,生活非常艰难,但是热爱阅读,热爱文学,虽然她至今没有一本公开出版的作品,但是仍不放弃文学梦想,她的愿望也是希望身边有一所能读书写作的书屋,她以及乡亲们的后代能从小离知识更近一点。她的执著打动了唐荣尧,在唐荣尧的联系帮助下,投资数万元的图书馆终于建成。

  在唐荣尧看来,“善不分厚薄与轻重,也不分迟与早、大与小”,他对一切为乡村图书馆的建设作出努力的人们都心存感激。

  因为生活和工作的足迹,这些年来,唐荣尧主要的公益脚步多集中在少数民族聚居地区,“哪个地方需要我们,就去哪个地方,虽然长年生活在少数民族地区,但并不是因为特殊的情感因素,只是因为熟悉和方便。”当我问及选择少数民族地区除了经济发展相对落后的因素外,是否考虑到感情因素是,唐荣尧坦然地回答说并非出于这方面的考虑。在他看来,每个孩子的苦难都是苦难,做公益不应该有太多的边界区分,只是为了尽自己的力量帮助别人、回报社会而已。

  行走藏区,唐荣尧发现,无论是老人还是孩子,无论是识字的还是不识字的人,他们都有一个习惯,甚至可以说是一个传统——屁股底下不坐有字的东西,哪怕是个广告。他们认为文字是特别有智慧的,只有上天派来有灵性的人才能写出来,让唐荣尧看到他们对知识对写作的尊重。这让唐荣尧重新反思自己对文化、对写作的态度。还有孤儿院的孩子们,每次对视他们干净的目光,都让唐荣尧感受到一种人性澄明纯净,对他自己也是灵魂的洗涤。“看到这些孩子对知识的那种渴望,我就想,我们的写作一定要写干干净净的东西。我们这个时代很急躁,也很不干净。急躁就表现出浮、虚,总是关心什么能获奖,什么能挣钱。还有一些在孩子们中大量传播的读物,其实是一些很不适合小孩子看的内容,感觉我们的写作有愧那些干净的、渴望的目光,让我对写作有一种重新的认知吧。”

  在我的想象中,以作家的身份投入公益事业,应该有些特别的优势。但唐荣尧并不认同这样的“假设”,“在公益面前,谁都是一样的,谁都可以去做,作家没有什么优势。像我们去藏区支教时,看到一个最简陋的学校,一个年轻人,他活蹦乱跳,他是那样一种寓教于乐的方式,而不像我们这样板着脸,似乎负着很大的责任和担子。各行各业都有自己在公益方面的所长。有一次,我和一位摄影师联合做一个选题,想用文字和镜头记录那些贫苦却坚守的教师,我们到内蒙古、大兴安岭、西海固等很多地方去,在西海固的乡下,我们想做一个乡村图书馆,他们安排我讲一讲,突然发现,首先,我讲普通话本身和孩子们之间就有了交流障碍,第二,我不知道该给孩子讲什么,因为严格来讲,我不是一个老师,并不特别擅长和孩子们打交道。但是我们的摄影师呢,给孩子啪啪一拍照,现场就快速冲印,孩子们立马就兴奋起来,反而有了很好的交流效果。所以我觉得在做公益这件事上,作家不一定具有特别的优势,可能一个舞蹈家,可能一个牙医,可能一个摄影师,他具备跟我们一样甚至更多的优势,或者说各有各的优势吧。”

  虽然不问收获,却依旧难免误解。对唐荣尧,或者说更多投入公益事业的人们来说,最大的艰难可能就是别人的误解。“我们在这样做的时候,在号召的时候,总有一些人泼凉水,他说这个家伙要出名,他要干什么?其次就是资助的对象,他们对这个事情的接受程度也比较缓慢,意识不到受教育的重要性。至于经济方面的困难虽然有一些,但是我认为不是主要的。”

  问及从事公益事业对自己的生活的改变,唐荣尧说,首先就是让人心里感觉平静、干净。“做公益就觉得有一种愉悦在里面,幸福在里面,你就不会把你的注意力放在和别人攀比穿什么吃什么这样的问题上。我给孩子带来了什么,到底对他们的未来有多少帮助,这个我真不知道,我没有去做过这种回访,也没有刻意去追求,我们并不急于收获什么。我们中国人有一句话,腹有诗书气自华,时间长了,我想他会改变的,至少说,我们孤儿院的孩子能以他们的方式,接续我们的努力。现在的副校长,就是这个学校的第一批的孤儿,他能有所担当了,能继续把文明的拐杖、把文明之薪火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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