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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乡村一词被赋予了太多内容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6年02月19日13:41 来源:中国科学报 张文静

  《中国科学报》:此前的“梁庄”系列是非虚构文体,这次的《神圣家族》则尝试了虚构与非虚构相结合的写作方式。这种创作手法的改变是有意为之吗?

  梁鸿:不是刻意安排的。对于我来说,写作手法是根据内容需要而自然产生的结果。当年写梁庄也是一样,因为梁庄的故事需要用非虚构文体呈现,才会那样去表达。相比于梁庄,面对吴镇,我更想考察的是生活其中的人,我希望能把个人内部的形态更生动地呈现出来,所以并没有去描述吴镇的实体形态。

  《神圣家族》中所写的人物是有原型的,但大部分细节和场景是虚构的。书中每一篇故事都是一个独立的篇章,即使人物在各个故事之间有穿插,也是自然的贯穿,呈现出一种散漫的状态,而这种散漫的状态恰恰符合小镇的形态。

  小镇不是熟人社会,没有像村庄那种非常紧密的亲属关系,也没有家族内部的利益纷争、飞短流长、爱恨情仇。小镇上的每个个体都具有独立性和某种现代性,但他们因为居住了很长时间,又彼此相熟。他们没有构成道德的直接压力,但同时又具有一点点束缚。

  《中国科学报》:你是作家,也是文学研究者。在你看来,现在乡土文学的发展如何?

  梁鸿:首先要把关于乡村的文学与乡土文学的概念厘清。乡土文学是要把乡土作为一个本质性的东西来考察,要考察村庄、乡土、传统、农民性格等文化因子在中国社会中的形态。而有些作品中,乡村只是为写作提供了一个背景和环境,这不能称之为乡土文学。

  我觉得,以后,相对纯粹的乡土文学可能会越来越少。我们现在的乡土社会处于一种涣散、破碎的形态,所以很难再去找到一个非常具有象征性的完整意义的乡土表达。

  在当代中国,乡村像碎片一样游荡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乡村本身也是一种破败的形象,那种完整性早已经没有了。村庄这种形态可能正在遭遇一个最大的挑战,这是现代性的挑战、发展的挑战、高度工业化的挑战。而且,即使村庄的形态还在,但其内部的组织形态和道德的结构方式等发生的变化,也值得我们思考。即使还有一群人住在乡村,但他们和以前所依存、遵循的规则也不一样了。

  《中国科学报》:那中国社会的乡土性是不是也正在经历逐渐消失的过程?

  梁鸿:这个问题太宏大了。只能说,今天的中国社会呈现出一种混杂的状态,其中含有乡土的成分。比如,一个乡村主要还是以宗族为主要的利益关系,在很多城市,人们的社会关系也还是按照乡村的社会关系来建构起来的,有亲戚朋友,也有人情关系。乡土性渗透在中国社会的丝丝缕缕里面,很难说这是好还是不好。以后如果乡土性消失了,是好是坏我们也不知道。

  因为工业文明开始,农业文明衰败,所以现代文明中人们对城市的向往可能是由来已久的。只不过,在中国当代社会中,社会的高度集约化、对乡村的过分忽略等,使得中国表现得更为突出。

  《中国科学报》:近几年,“梁庄”系列、《打工女孩》《崖边报告》等非虚构类作品不断出现,人们对于有关乡村的非虚构类作品似乎越来越关注?

  梁鸿:这可能与人们认识世界方式的变化有关。这个世界在急速变化,我们理解世界的途径也在变化。以前,我们可能会通过小说中虚构的故事来理解远方的存在,但今天没有远方了,全球化和信息化在突飞猛进。那我们要看什么?可能这种非虚构作品中展现的深度真实更吸引人。但这并非意味着虚构类文体就不好,这只是运动变化中的一个阶段,而不是本质性的变化。

  《中国科学报》:作为一个离开了乡村的人,再去回望乡村,还能否保持一种抽离的视角?

  梁鸿:每一个离开乡村的人重新再去观察村庄,肯定难免都会有一种个人的思绪夹杂其中,要么是桃花源式的,要么是乡愁式的,要么就是觉得无所谓,这跟我已经没有关系了。

  今天,人们在乡村这个词上赋予太多内容了,可你没办法不去赋予这么多思绪。正是因为有这种思绪,我们才有动力去对乡村做细细的观察和客观的思考。这种情绪可能会阻碍你去理解乡村,理解这个社会,但同时它又推动了你去思考这个问题。

  《中国科学报》 (2016-02-19 第6版 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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