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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东:写作和生活最好彼此浸润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6年02月02日14:08 来源:深圳商报 魏沛娜

  深圳作家蔡东最新小说集《我想要的一天》出版,接受本报专访

  写作和生活最好彼此浸润

《我想要的一天》 蔡东 著花城出版社2015年8月定价:28.00元《我想要的一天》 蔡东 著花城出版社2015年8月定价:28.00元
▶作为当下优秀的80后小说家,蔡东已出版中短篇小说集《木兰辞》《我想要的一天》《月圆之夜》,出版文学理论专著《深圳文学:生长与展望》。(受访者供图)

  “我写作的隐秘动力,来自于灵魂深处的矛盾。”最近,深圳作家蔡东的新小说集《我想要的一天》由花城出版社出版。该书共收入蔡东近年间创作的六部中短篇小说,集中展现其个人风格和创作品质。文学评论家申霞艳评价蔡东的“写作是逆向的,是对时代成功学的拒斥,她力求在城市的繁华、喧闹中确定雅、闲和静在人生中的价值”。围绕该书及其创作经验,蔡东日前接受了本报记者专访。

  据了解,作为当下优秀的80后小说家,蔡东已出版中短篇小说集《木兰辞》《我想要的一天》《月圆之夜》,出版文学理论专著《深圳文学:生长与展望》。

  “怎样活”是小说核心

  深圳商报《文化广场》:“我想要的一天”,这是一句非常诗意的话,甚至有点像海子喊出“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所以这句话又是失意的。在城市生活的巨大笼子里,“我”的自由诉求显得既渺小又虚妄。那么,想要的“这一天”是否永远无法等到?

  蔡东:小说里虚构的人物春莉拥有了她想要的一天;就现实生活来说,保护自我永远都不是一件容易事,但生命一旦觉知,什么都有可能,对此我不是悲观的。

  深圳商报《文化广场》:像在读《往生》时,我头脑里同时蹦出的是一部香港电影《女人四十》,但小说里康莲的结局显然跟电影女主角的结局不同,还是逃脱不了生活的煎熬。

  蔡东:第一稿的结局是康莲往生,一了百了,修订时觉得这样处理简单了,生活的复杂性反而没了,也无余味,修订稿决定让康莲继续活着。

  深圳商报《文化广场》:在家国动荡的大时代中,人们通常只剩下“活着”的思考。但在和平年代里,“怎样活”就是最大的问题。读您的小说,我并不太关心结果,我比较注重对“怎样活”的思考发生过程。

  蔡东:其实也不是我决定的,生活大抵如此吧。说到“怎样活”,这确实是我在小说里关注的核心问题。我希望在小说里看到异质性和多样性,在成功的定义如此粗鄙狭隘的今天,希望那些未必“成功”的生命也能保住一个幽僻的角落,充满兴味地开始每一天的生活。现在人们大都活得太主流了。主流也没什么,但至少要留一点空间给愿意走僻静之路的人。

  喜欢有力量感的小说

  深圳商报《文化广场》:这十多年来,我们看到一些女性作家在创作中很有意识地彰显女性独立自审意识,彰显女性本能欲望,但有时是把男性作为一个出气取笑对象。而您的小说同样关乎女性,却对男性同样给予了一定的悲悯。可以谈谈原因吗?

  蔡东:可以说我写的那些男性,陈江流,童家羽,林君,张亭轩,他们的性情、人生选择恰恰是我所追慕的,他们身上散发着不庸俗的气息,有超越性,有精神气象。当面对具体的人的时候,女性主义往往失之偏颇。我感受到的是,男人女人都在受着各自的苦,所以广外的申霞艳老师用四个字评价我的小说,“不忍之心”,我想原因就在于这个“不忍之心”吧。

  深圳商报《文化广场》:出于女性视角,一些女性作家对城市生活的细剖喜欢朝向“液态写作”、“水上书写”,但您的写作感觉如同女主角一样,都有一种坚强。您的书写是否有“发为金石之声”的企图?

  蔡东:或者说韧力。这的确是我的偏好,喜欢有力量感的小说。

  深圳商报《文化广场》:在您眼中,哪些作品属于“有力量感的小说”?

  蔡东:帕斯捷尔纳克、雨果、托尔斯泰,他们的小说,不是轻轻巧巧的,沉实,开阔,带给我的是持久的震撼,那种阅读体验太刻骨了。他们很老派,不偷懒,一字一句地写,沉得住气。小说有很多种经济的写法,太滑太顺手了,肯定有问题。

  深圳商报《文化广场》:像您这一代80后小说家,有时常听到对你们作品的批评正是“不够厚重”,亦即作品缺乏某种历史时代的“大叙事”的贯穿,对此您怎么看?

  蔡东:这方面大家可能各有各的理解。“大叙事”不一定是指外在的历史节点或事件,或人为地拉长叙述的时间跨度,营造所谓“史诗感”。卡夫卡笔下的人变成虫子, K怎样都进不了城堡,这就是关于时代和人的“大叙事”,他不是一味追求宏大的,恰恰他的口子开得特别小。《红楼梦》写家常生活,甚至它主动避嫌,“只取其事体情理罢了,又何必拘拘于朝代年纪哉”,但《红楼梦》的永恒和深邃却远超标榜大历史的作品。说到自己的创作,我确实没有这个情结。

  关于深圳生活的发现

  深圳商报《文化广场》:所以,一针一线绣好“城市小说诗学”,就是您的创作追求?

  蔡东:我对深圳的理解和书写,没有达到邓一光的高度,也没有那种幽深感。“城市文学”要让读者看到,城市的特质体现在哪里,人在城市是怎样的生命存在。城市表象的大同小异容易对写作构成一种限制,而对邓一光这种灵敏、有提取能力的作家来说,则到处是写作的火花。我的一部分小说像《出入》《净尘山》《无岸》《福地》,是关于深圳生活的发现,还有的时候,则纯粹是为了叙述的方便。

  不过人置身于城市中,也会受到特别的触发和冲击,容易有变异的东西出来。之所以写《福地》,是想到有一天死后埋在了深圳,想想就觉得害怕,回去呢,回去也一样害怕。就是浮游状态,不管你身处哪里都是被悬置的感觉,这不是无病呻吟,不是矫情的修辞,是很真切的体验。

  深圳商报《文化广场》:您祖籍山东,硕士毕业后来到深圳。刚才也说到小说中有关于深圳生活的发现,但我感觉您的“深圳”只是一种有关城市生活图景的修辞,并没有太多特殊情感。不知我的理解对吗?深圳是您创作的精神家园吗?

  蔡东:是的,我身边的同事朋友,在深圳稳定生活多年的人,还都觉得自己老了不会留在这里,过境,多漫长的过境。可能再下一代人,孩子的感觉会跟我们不同。

  深圳商报《文化广场》:那么,在深圳生活久了,会不会也给您带来某种生活惯性?这种惯性会否影响到您在写作上寻求多种可能性呢?

  蔡东:写作或多或少都有惯性,惯性让自己舒服呀,所以还是要有意识地去抵抗才行,这个自觉要有。

  深圳商报《文化广场》:读者往往都非常好奇,“日常生活里的蔡东”和“小说家蔡东”是一样的吗?

  蔡东:有分裂也有融合。生活里我向往闲散,写作时是个苦吟派。我也比较警惕,别将写作和生活完全割裂。有文学需求的人,其写作和生活最好是彼此浸润的。我在创作谈里描述过一种理想的状态,写作来到生活中时,宛若液体渗入液体,宛如浓墨徐徐滴入水中,它们具有不同的色彩和密度,缓慢地洇了开来,试探着容纳了对方,终至浑然一色,无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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