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网>> 访谈 >> 作家访谈 >> 正文

西川:从现实生活中可以获得诗意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10月29日15:48 来源:南方日报 陈龙 崔美琳
《重新注册》 西川 译 作家出版社 2015年4月 定价:45.00元《重新注册》 西川 译 作家出版社 2015年4月 定价:45.00元

  核心提示

  从上世纪80年代的“有一种神秘你无法驾驭/你只能充当旁观者的角色/听凭那神秘的力量/从遥远的地方发出信号/射出光来,穿透你的心”,到21世纪初的“天醒的一刻我闭着眼听见雨声呃呃呃是听了半生的雨声并不浪漫/雨声逼近夹杂着孤单的汽车声”,再到近年“观范宽《溪山行旅图》需凌空立定,且不能坠落”,诗人西川似乎化身不同身份,不断经历着风格的转变和探险,从早期带有神秘主义、浪漫主义的抒情向历史、现实、艺术、思想、文明等多个深沉、宏阔的维度开掘。

  西川近年在西方诗歌的翻译、交流上也做出了巨大的成绩,译介了博尔赫斯、米沃什、盖瑞·施耐德、耶胡达·阿米亥等数十位诗人的作品,自己也兼收博取,自成气象。今年出版的译诗集《重新注册》集合了西川花费30余年翻译的40多位外国诗人的诗篇,为当代汉语诗歌提供了一幅崭新的世界地图。近日,西川接受南方日报专访,谈论三十年间的写作风格转向。

  当代艺术对我的影响很大

  南方日报: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相比,你的语言风格、思考方式都有变化,这是主动的追求,还是现实的推动?

  西川:是现实的改变吧,不过这个“主动”与“被动”也很难分得开。我曾经给印度的一个文学网站写过一篇文章,叫《风格作为一种奖赏》,我在文章里说,有些作家可能是你不愿意用风格来讨论的,如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这样的作家我们不会直接讨论其风格。但有些作家会讨论,像沈从文,像E.M。福斯特,像美国的萨洛扬,他们作品的价值是在风格、审美艺术的意义上。但陀思妥耶夫斯基这样的作家不是,他更多是在处理社会、存在、宗教、灵魂等问题,写受伤害的人、扭曲的灵魂、灵魂的解放……对于风格类作家,他们追求某一种文体的变化,是审美的需要。但我认为自己不是审美层面的写作者,我觉得这是社会生活带给我的启发,同时背后也推动我的创作。

  南方日报:在处理历史和个人关系这些主题的时候,如何理解“我”自身?

  西川:我说的“处理自己”,不是我个人的自己。我前几天去澳大利亚,见到诗人约翰·金塞拉,他听了我的朗诵后写了篇博客文章《在西川的旅馆里住着多少个“我”》。我说我的“我”是复数的,这是一小群人。由于我个人的经历,我的一些朋友离世,我成为了他们在人世的一个代表,我也意识到这有一点神秘主义。我想我们的“我”一定包含了“别人”,即和你的灵魂有关系的人。

  南方日报:所以你的作品还是保持了一贯性,比如神秘主义,与早期风格还是很一致的。

  西川:对于神秘的感受,对于时空中你不了解的东西,保持对生命敬意,就等于保持你对未知的敬畏。我意识到了这一点。我所有的历史感都是和现实感紧密结合在一起,基本上,历史和现实是一个词。跟很多诗人不同的是,我自己的写作和中国当下的学术界处理的问题保持一个呼应关系,我受到这些东西的折磨。虽然写历史,但我这人不怀旧。或者说对历史既不怀旧,又不遗忘。我会永远抓住我的现在。我的写作指向一样东西,就是价值观的生成。

  南方日报:东西方的当代和先锋艺术也对你的写作影响很大?

  西川:是的。先锋就是“实验”,就是你不同意大多数和主流的看法。比如很多人写的时候追求美,但我讨厌这类东西,等到读者阅读量增多,接触到其他艺术,比如美术,就会更理解先锋作家的试验。因为现实感有很多层面,如果他们获得了更多当下世界的现实感,他们就会理解。我最近在读佩索阿,中文的很难读进去,读了英文的,他太厉害了,用那么简单的语言说了这个世界上很多我没有想过的东西,我对好的东西非常敏感,我有足够的崇敬。

  当代艺术给我影响也大,录像艺术、行为艺术、装置艺术等,各种观念,充满跨界、实验、革命。对我有很多启发。很多中国诗人连抽象画都看不懂,认为行为艺术不是艺术,他们视觉艺术的修养就是古代书画……所以我和他们的知识构成不一样。

  我一直在做外国诗人的推介工作

  南方日报:当你觉得现在“好诗”和“永恒”的标准没有了的时候,我们应该怎样去写?

  西川:我过去认为我写出一首好诗,就像做出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但我现在对完美艺术品没有那么大兴趣,我认为我已经做出来了,在上世纪80年代,我写了很多这样的东西。现在网络上不太深入了解诗歌的人提的都是我当年写的,那种风格写不写两可。形式上、语言上的优美,都是我能写的,但我不愿意再写,这是我看家的东西。我不愿重复自己。我始终是一个生活在现实的人,有些人总是回顾上世纪80年代,我想那都是没有现在的人。他不能从当下现实里获得创造的刺激和诗意。

  处理当下是特别难的。前两天我在北京参加一个唐诗的活动,我说安史之乱唯一成就的诗人就是杜甫,他能处理当下。而王维的那一套东西也了不起,但处理不了当下,比杜甫差了一些。杜甫是开创性的工作,为了处理当下,杜甫的诗歌显得又沉又笨。

  南方日报:风格尝试会不会失去审美上的东西,你是否接受别人的批评?

  西川:失去就失去,我不在意,因为我过去得到过,可以随时拿回来。我不是守成的人。我的另外一面是现代主义。我这样处理历史还是一个先锋的姿态。就像拉美小说家卡彭铁尔说的,什么时候小说不再像小说,小说的时代才会来到。小说不能总是像十九世纪的狄更斯、巴尔扎克。应该写出自己的东西,我是一个进行各种尝试的人,我蔑视、挑衅诗歌的传统定义。这是一种冒险。

  我对大众读者没有期待,我只对同行有期待。我的同行也有很多国际的,国内的有些人看不惯我的写作,在国外不止一个人写信给我,说他们读了我的东西后,他们开始矫正自己。我对外国诗人不都是仰视。至于是否在乎别人的批评,我认同智力水平达到一定程度的人的批评,我会接受。比如,陈超、欧阳江河,他们的批评和对问题的看法,我很受益。还有一些四五十岁的国外诗人,也会对我有帮助。

  南方日报:你近些年也翻译了很多外国诗人的作品,出于什么考虑?

  西川:我四月份翻译出版的《重新注册》,有三十多位诗人,每个人一两首诗,我想提供一些信息,告诉大家都有谁,大家喜欢就可以继续阅读下去。有人说为什么不专门翻译一本一个人的,我觉得我没有兴趣。希尼太难了,博尔赫斯、庞德,作品很厚,太花费精力。但我也一直在引进一些国内陌生的诗人,比如特朗斯特罗姆、罗伯特·哈斯,我一直在做介绍推广工作。

网友评论

留言板 电话:010-65389115 关闭

专 题

网上学术论坛

网上期刊社

博 客

网络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