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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醒龙:文学只能与“经典”结伴而行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10月23日10:37 来源:文学报 郑周明

  文学不应当沦落为拜金的奴才,文学存在的唯一理由是其经典。

  记者:全世界文学都在致力于书写国家文化、民族内核于个体身上的映射,也因为个体的不同而呈现着或高扬或变异等不同张力,你曾在小说 《天行者》里书写了一个特殊的群体———民办教师。从作家视角来看,是什么原因吸引作家去关注这些特殊群体折射出的精神?

  刘醒龙:人与人肯定是不一样的,因为种种的不一样,才显出天下之大,显出世界之丰富。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再大,也无法挣脱相同的命运。在抒情文字里,一位外界知之甚少的普通乡村教师的日常人生,常常比一个声名显赫的学界泰斗更令人感怀。大人物在这个世界的动静人人看得见,而对那些轻易不被别人察觉的小人物,怎么看怎么去进行价值叙事,是文学最有魅力的专利。

  记者:文学弘扬真善美,也揭露假恶丑。我们同时也看到,当下有些现实题材作品仅仅是罗列一些价值观混乱的现象或风气,缺乏写作者的自省。在社会转型、价值观互相碰撞的今天,如何把握好故事对象以文学的特质来呈现?

  刘醒龙:汉语作为我们的母语,本应当是人类各种语言中最优雅最美妙的,前三十年受着枯涩的政治话语挤压,后三十年又受到各类“流行词汇”的污染。一部分原因也是对经典性之于文学重要意义的忽视所造成的。文学不应当沦落为拜金的奴才,文学存在的唯一理由是其经典。如今年的诺奖得主阿列克谢耶维奇的《战争中没有女性》那样,打通与小说、诗歌等叙事艺术之间的壁垒,将新闻与纪实写出经典性来,哪怕标榜的还是新闻或纪实,那也无关紧要,因为这样的作品是仰仗经典性流传开来。

  记者:传统文艺理论从“诗言志、歌咏怀”到“文以载道”,文学有着非常正统的地位,到了现代,网络让大众获取知识和思想的渠道越来越多,有人说文学价值扩散到了不同形式里,有人说它的价值在收缩,你如何看待这种文学存在的危机感?

  刘醒龙:在日常生活中,有急风暴雨,就会有云淡风轻。自然规律往往也是纷繁世事的规律。文学曾经有过高歌猛进的时代,也就一定会有浅唱低吟的风月。高歌猛进不全是好事,浅唱低吟不一定就是坏事。这就像股灾来临时,一些人不惜血本地抛掉手中股票,结果亏得只剩下一条裤衩。另一些人,苦苦坚守,并积极发现可能的机会,反而赚回许多真金白银。文学的价值与股票还有一种大不同,无论外界如何将危机强加于文学,文学对于世界,对于个人的价值是不会贬值的。相反,贬值的是忽视文学价值的世界与个人。远离文学不是文学的损失,受损失的只是那些远离文学的人。

  记者:你的作品涉及题材虽各有不同,但充裕其中的是强烈的“乡土中国”情怀,不仅描写乡村表面,还关注它的命运及其价值观转变。近作《蟠虺》似乎有了更深远的思考,借知名文物曾侯乙尊盘讲述知识分子面对欲望的矛盾,也反思所谓的“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识时务者为圣贤”。

  刘醒龙:对知识分子来说,总要多一些“圣贤”意识才对。那些惯于见风使舵、见潮弄帆的人也可能做成一些事,却终归成不了社会脊梁。能撑起十年百年历史的只能是那些与时势欲望格格不入的硬骨头。处在大变革时代的中国人,最不缺的是“识时务的俊杰”。然而,真正不可缺少的反而是那种“圣贤”风范的人,握紧手中鞭子,不失时机地抽打那些在万马奔腾大潮中只顾狂奔的畜生。

  记者:地方文化虽蕴含的是地方知识和智慧,最终却可以传递出一个全世界都能理解的“现代性”故事,与某些急于和传统断裂的新潮写作不同,这种扎根文化深处的写作生命力顽强,其内里可以说仍然是它的“经典特质”。

  刘醒龙:在文学中最不缺少的就是“创新”,“创新”是文学中与母语一样的最基本的元素,短短的几行诗,几百字的小小说,如果没有独创性、没有超乎既往作品的新意,所写出来的文字与文章肯定是无效的。所以,相比社会生活中每每放在首位的“创新”,文学只能与“经典”结伴而行,将“经典”作为唯一追求的目标。文学面向的所谓市场,读者只能是第二位的,作者才是第一位的。没有超然世俗之上的品格,作品印得越多,越像是随风飘散的废纸。文学的模样哪怕被批评为太正经、太阳春白雪、太拒人千里之外了,也不要改变。因为文学存在的理由告诉我们,一部小说或者一首诗,能拯救一个人的灵魂,也远比逗得十万人无聊地狂笑来得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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