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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只是美术馆空间的一部分——诗人、策划人王寅专访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7月27日10:39 来源:羊城晚报 何晶

  对诗人自身也是一种激发

  羊城晚报:2012年,民生现代美术馆找您担任“诗歌来到美术馆”策划人时,刚开始您是拒绝的,最后答应下来是因为达成了哪些共识?

  王寅:一开始拒绝只是因为我自己不喜欢抛头露面,我更适合做幕后,后来找到了主持人,解决技术操作问题就好办了。主持人既要对诗歌了解,还要有现场驾驭经验,至今为止有扫舍和胡续冬两位,金话筒晓林也主持过一次。胡续冬本身是诗人,他和诗人之间的互动经常会冒出比预想更好的火花。有些诗人不善于表达,但在互动间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化学效果。现场气氛的感染,主持人的追问,对诗人自身也是一种激发,他会很兴奋,也会有新的收获。总之是既不能单调无趣,也不能缺少学术性。

  羊城晚报:为什么每次活动只请一位诗人?这种形式对主持人的要求似乎更高了。

  王寅:我们常常见到的诗歌朗诵会是一堆人的,诗人轮流上台读一两首诗,比较分散,也没有跟读者交流的环节,环境可能也很嘈杂和混乱,效果并不好,也让诗歌朗诵变得不那么愉悦。我认为好的诗歌活动,诗人应该有机会充分展示他的生活和创作,特别是他极具个人化的创作观念,包括他的困惑和矛盾,所以我们一开始就确定了活动形式是每次只请一位诗人。

  有些诗歌活动听众会不知道诗人在读什么,所以我们设立了场刊,读者在进门时能免费领到一本32开的薄薄小册子。每次活动前,由诗人挑选自己的诗歌,我会要求必须是短诗,一首长诗朗读的时间太久,不利于整个朗诵会的节奏和时间把控,而且也不利于了解一个诗人多方面的创作。诗人和听众都可以对照着场刊来朗诵,虽然增加了成本,但很有必要。很多读者活动后都仍保留着这份场刊,这个版本是独一无二的,其实也是一本小诗集。

  羊城晚报:选择诗人的标准是什么呢?都是您一个人决定吗?

  王寅:遴选诗人的标准只有一个,就是好诗人。至今为止,参加人数最多的是阿多尼斯那场,400多人,整个空间被挤满,很多人坐在地上。最少的也有一两百人,有了这样的基础,今后想多请一些尚不为人知的年轻诗人,只要他写得好,就可以请来做活动,发现和推介新人会让这个活动更有存在价值。

  虽然选诗人是我一个人决定,但我会请每位来到美术馆的诗人推荐他们欣赏的诗人,毕竟个人的视野有限,可能会有我没留意到,或是和我的诗歌审美相距甚远但其实非常优秀的诗人。我们已经请了70后诗人倪湛舸来参加,现场来了很多读者,这对我是很大的鼓舞。今后还会请80后诗人来,我不想只推介有名气的老诗人,希望今后能做得更有趣,更好玩儿。

  钱永远是问题

  羊城晚报:朗诵会有哪些基本环节?我注意到针对不同的诗人,朗诵会的形式也不尽相同,比如黄灿然的活动上有读到您和他早年的书信,翟永明的活动上有展示她拍的照片,阿多尼斯的那一场还有展出他的画作,甚至李亚伟还带了一瓶红星二锅头上台以增加气氛,虽然最后没有喝。

  王寅:诗歌朗诵应该有仪式感,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里,诗人和读者之间产生一种奇妙的气场,他们平等交流、尽情探讨,甚至激发出彼此思维的火花。这样不仅能让读者有收获,诗人本身也会有所获益。我们确立了三个基本环节:朗诵会朗读、对话、问答。朗诵交流会的目的主要在交流,通过这样一场活动,你对一个诗人会增进了解。对我自己而言也是这样,我认识沈苇二十多年,自认为对他很了解,但交流下来,我发现他的很多东西我并不知道,平时的交流中我们很少谈到诗歌写作的技术层面、宏观的写作理念,但在这样的场合可以谈,很合适,也很自然。又比如阿多尼斯那场,有些观众提问质量并不是很高,但他答得很好,这就是撞击带来的结果,诗人自己也会有很多收获。

  每次活动前,我都会和诗人做非常详尽的沟通和讨论,尽可能丰富立体地呈现他的人生和思考。读诗只是朗诵会的一部分,两小时全读诗是非常单调的,我们会针对不同的诗人做不同的环节。很多诗人并不只有单一的身份,诗歌本身也和其他艺术门类相通,我们并不是做单一的诗歌活动,而是希望将诗人最精彩的部分呈现出来,通过不同的形式,不断地调动读者。

  羊城晚报:像最近一期活动的芒克,之前的多多,都是很少出席公众活动的诗人,您怎么说服他们来参加活动?

  王寅:虽然他们是资格很老的前辈诗人,但都是他们的第一次个人朗诵会,之前参加的诗歌活动都是很多诗人一起的。芒克、多多是我的前辈,我很尊重他们,虽然认识多年,但平时交情很淡,并不密切。我把朗诵会的形式介绍给他们,他们很高兴来,可能首先是信任我吧,也是对“诗歌来到美术馆”这个形式的认可。

  无论是形式还是目的,“诗歌来到美术馆”和现在大多数的诗歌朗诵会是不同的,而且现在已经做出了口碑,已经有了一定门槛和高度。我在巴黎见到芒克,把活动的场刊拿给他看,他才知道原来我们已经做了这么多期,他答应来参加,本身也是捧场。

  羊城晚报:活动已经做了二十四期,现在应该越来越顺利吧?

  王寅:我和国外做诗歌活动的朋友交流,他们也做得很辛苦,钱永远是问题。我们最开始做只有一期的钱,第一期做完后,隔了3个月有了新的赞助才做了第二期。其实赞助一直成问题,我们的开支也很节省,关系比较好的诗人来上海或周边地区,我们会趁势请过来,这样至少省了机票,有的甚至连住宿都省了。现在的主要开支还是美术馆,但他们也有自己的困难,所以还是要找赞助。如果资金充裕,我们可以多请一些外国诗人来,但没钱就没法买国际机票。我还有很多想法,比如让舞台更丰富,灯光效果更好,甚至是用戏剧形式来表现诗歌,等等,但资金不足的条件下,这些想法就很难实现。

  把诗歌的气场聚集起来

  羊城晚报:据您的观察,来参加活动的都是些什么人?有没有忠实粉丝会每场都来?

  王寅:我试图找出一些规律,但很难,很少有人会参加所有活动,我知道最多的是两个女生,从第二期一直跟到蓝蓝那一期。每位诗人的风格不同,读者群也会不同,读者只认自己喜欢的诗人来参加活动。我们也试图总结不同的读者群和诗人、诗歌之间的微妙关系。比如王小妮是大学老师,她的朗读会就来了很多大学生;李亚伟那场来了很多老男人;翟永明的读者大多是文艺青年,未必是诗歌爱好者,但被翟永明的气质和传奇故事吸引,来看看生活中的女神是怎样的。

  羊城晚报:您并不认为诗歌的传播只能局限在小圈子里?

  王寅:其实诗歌好不好,读者自有鉴赏力。你可以看到他们眼睛里有热情、有渴望,提问的质量也很高,这对诗人来说也是很好的互动。比如第三期我们请来英国诗人西蒙·阿米蒂奇,他的诗歌很优秀,但在国内还没有被专门译介,知道的人很少,我们提前做了预热,包括在线诗歌翻译征集、将他的朗读视频贴到微博、翻出他曾经在摇滚乐队和做BBC主持人的经历,等等。当天晚上,来了两百多观众,把第一次来上海的西蒙感动坏了,他在国外的朗诵会一般也就只有二三十人参加。之前的在线诗歌翻译的质量也好得让人惊讶,所以千万别认为读者没有鉴赏力,他们知道谁好,谁不好,哪首诗好,哪首诗不好。

  诗歌活动就该放在社会公众层面来做,只放在小圈子的话,太可惜了。而且并非只有美术馆才能这样做,很多场所都可以。我在国外参加诗歌活动,有的在咖啡馆,有的在剧场,有的在草坪上,关键是把场地安排好,把气场聚集起来。美术馆只是一个场所,关键还是看组织者和找来的诗人,在不在美术馆并不重要。

  羊城晚报:您希望“诗歌来到美术馆”达到怎样的效果?

  王寅:我关注每场活动为读者和诗人带来了什么。在我们的生活里,能跟好诗人面对面交流这样的经验太少了。真正的效果是看不见的、潜移默化的,也是无法量化的。活动能让读者感受到诗歌的魅力并让他受益终生,他未必成为诗人、写出很好的诗,但他会影响他周围的人、他的孩子读诗、写诗,这就成功了。

  羊城晚报:除了在美术馆读诗、放电影,您认为美术馆这个空间还可以做哪些新的尝试?

  王寅:美术馆是公共空间,其实可以做很多事情,诗歌朗读会只是其中一部分。我看到很多国外的美术馆是非常多样化的,在美术馆演戏、放电影,等等。上个月我在蓬皮杜艺术中心看到他们放了很多乒乓球台,人们就在那打球,又有什么不可以呢?只要想得到,很多尝试都可以做。还有一次在挪威蒙克美术馆看展览,看到很多妈妈带着孩子在那,有的妈妈还在哺乳,原来那天专门给带孩子的母亲免费开放,我觉得也很有意思。现在国外很多美术馆提供亲子教育,儿童艺术教育做得很好。

  国内的美术馆现在还比较狭隘,只是作为展览艺术作品的地方,这远远不够。美术馆的空间很大,在不同的时间段,可以更好地利用起来。包括民生美术馆,也只有“诗歌走进美术馆”这个活动会吸引比较多人,平常就算是很好的展览也没人来看,我觉得这是美术馆自身的问题,传播做得不够,没有调动大众积极性。

  何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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